一、宝塔糖
要不是现在工作的地方是药业公司,我可能一下子不会想起“宝塔糖”。
公司有款药品是儿科非处方药,包装很好看,盒子上面印了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很可爱。看到这个光屁股的小家伙,我就想起自己光屁股的时候;想起光屁股的时候,我就想起蛔虫;想起蛔虫,我就想起“宝塔糖”。
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以前出生的人,童年时候大部分都是吃“宝塔糖”打蛔虫的。那时候治疗蛔虫疾病的药物,基本都是“宝塔糖”。 “宝塔糖”外表是 淡黄色或粉红色圆锥体的宝塔形状,里面含有糖的成分,我孩提时候很少有机会吃糖,而这时候,蛔虫在肚子里闹事,机会来了,不管肚子再疼,也会很高兴地跟父母去卫生院或者赤脚医生那里拿“宝塔糖”。打针吃药是很痛苦的事,但是吃“宝塔糖”则是很幸福的事情。
记得1983年我五岁的时候,我弟弟出生了,我很高兴,天天跟妈妈抢着要抱肉嘟嘟的弟弟,给他唱歌逗他玩,可惜弟弟不买我的帐,天天是半梦半醒的懒散样,要不就是大喊大哭,一点不给我面子。我有点不高兴了,一不高兴肚子似乎也跟着不舒服,紧接着肚子疼,最终疼得满地打滚。
爸爸慌了神,赶紧将我抱到乡卫生院。经医生诊断,是蛔虫作祟。于是给我开了点“宝塔糖”,我不愿意吃,医生告诉我是糖,很甜的。我试着舔了下,味道不错,于是一口气吃了两颗,不过瘾,还想吃,医生就不许了。结果不到一小时,我跑到医院旁边的地里拉出来一大堆蛔虫。
那时候,吃糖的机会就只有过年那几天,那甜丝丝的味道对我是种致命的诱惑,平时没糖吃,我就在“宝塔糖”上动心思。于是我动不动假装肚子疼,肚子一疼,父母就焦急了,到卫生院检查,不发烧不怎么的,就认定是闹蛔虫。就这样,“宝塔糖”轻松入口。
肚子里的蛔虫也争气,我每次吃完“宝塔糖”就会拉点出来。
往后几年每年都要打蛔虫,只是“宝塔糖”也慢慢消失了,取代的是西药,西药的味道太苦,我不愿意吃,这时候,肚子里的蛔虫好象也不那么闹了。
“宝塔糖”已经绝迹了,但是它那点甜蜜的味道却留在了记忆深处。
二、打“婆娘”
我是1982年四岁的时候上的幼儿园,幼儿园设在老师家的堂屋里,没有课桌,没有凳子,没有教材。
我们的课桌就是两墩土砖上面架一快木板,我们的小木凳子都是我们自己扛去的。
我们读书就是“喊书”,老师再上面教一句,我们在下面喊一句,到底喊的什么东西就不清楚了,记得那时候就学会数数,我可以从一数到好几百,还是我爸爸在家里教我的。
在幼儿园没学到什么东西,倒是学会了打“婆娘”。
我村里除了两户没姓张之外,其他的全是张姓人。那两户一户姓肖,一户姓远,都跟我爸爸关系很好,尤其姓远的那户,硬是跟我爸爸认了亲家,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一看到我就要我叫他岳父。
我很讨厌他不尊重我的意思,更讨厌的是他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我。他大女儿二女儿白白净净漂漂亮亮,衣服上还有花呢,小女儿跟我一样大,鼻子下面整天挂着两根“粉条”,我看到就烦躁。要是将他大女儿或者二女儿给我,我肯定很高兴,岳父也会叫得很甜的,可惜啊,我的“婆娘”是个鼻涕虫。
不知道是谁教唆的,反正我知道了男子汉是理所当然地可以打婆娘的,嘿嘿,鼻涕虫啊,你别怪你男人心黑手辣。
我“婆娘”的两个姐姐读小学了,哥哥跟我读幼儿园,她整天没事做,也趴在门槛上看热闹,她一来,我那些同学就开始起哄:“哦荷,家巴屋里婆娘来了。”忘了介绍了,我的小名叫“家巴”。每每此时,她就会呵呵直乐,那两根“粉条”也一进一缩的直颤抖,我心里那个恨啊。于是冲过去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马上号啕大哭,她哥哥见状,跑过来帮忙。可惜她哥哥年纪和个子虽然比我大,但是力气远不如我,我两下就将他也放倒在地。
看到他们兄妹俩一起在哭,我心里爽呆了,男子汉的感觉油然而生。而这时候老师跑过来训斥我,我不服气:“我打婆娘关你屁事?”
老师到我爸爸面前告状,害我被我爸爸提起来一顿暴打,打得我屁股火烧火燎,我更加恨鼻涕虫“婆娘”了。
以后的日子,我寻找机会,动不动打她一下,她骂我“死家巴”,我就回敬“我是你爸爸”,等我作势要打的样子,她马上溜了。久而久之,她远远地看到我就骂“死家巴”,等我冲过去时,她已经不见影子了。
假如他们四兄妹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不敢造次的,即使鼻涕虫骂得再凶,我也装作没听到。因为我考虑到打不赢他们四个,更何况我喜欢她姐姐呢,怎么也得装点斯文么。
但是我喜欢姐姐讨厌妹妹的心思不敢告诉父母,我爸爸很严肃,根本不敢跟他提,于是我想了好久,才跟妈妈转弯抹角地说了。
那天有人娶亲,一群人抬了几十抬嫁妆从我家门前的垅里过,我就问妈妈:“是不是嫁一个妹子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
妈妈听了哈哈大笑,问我是不是想讨婆娘了,我说想,但是想讨一个大一点的。
妈妈笑岔了气,没有搭理我,还将我想讨婆娘的事情到处宣扬,害得我成了村里的笑柄。哎,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意思呢?我是想讨鼻涕虫的姐姐作婆娘呢。
代沟!——明显的代沟!简直无法沟通!
没过多久,我“婆娘”一家跟随他们父亲到贵州去了,她父亲本来是有工作的,因为历史原因才在我村里呆了几年。以后再也没见到鼻涕虫了,对她漂亮的姐姐,印象越来越模糊,记忆中只有两根“粉条”是那么的清晰。
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