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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树

万顺园林景观 2021-11-01 01:39

湖南应用技术学院——南风:《橄榄树》(原创)南风dachshund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悠扬的歌声充盈着整个庭院,老陈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跟随节奏轻声哼唱,想起一些往事,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起来。


        “啪嗒。”


        录音机被人按停,音乐声停止了,老陈被动地从回忆中脱离出来。他吃力地从躺椅上起来,面带愠色,正想瞧瞧看又是哪个调皮的死孩子在捣乱,女儿打趣的声音就落入了耳中。    


        “爸,又听这歌听得这么入神呢,就这么喜欢?连你女儿来了都不知道?”


        见来人是小陈,老陈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带着笑意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啥都没准备。”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怎么了爸,你不高兴啊?”小陈故作伤心地反问道。


        “高兴,高兴,我女儿回来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哈哈哈咳……咳咳咳咳”,老陈闻言大笑,许是太过激动,竟然咳了起来,小陈见状,赶忙上前轻轻拍打老陈的背。


        “爸,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咳咳,没事,就是老毛病,咳,别……别担心。”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小陈说完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沉下去了几分。


        “爸,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听哥和嫂子说,你不肯去疗养院,去疗养院是我和哥还有嫂子一起商量之后做的决定,你现在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需要专业的人照顾,疗养院……”


        “行了,说了不去就不去,我身体好得很!”老陈闻言脸顿时就沉了下去,大吼着打断了她。


        “爸,你不会还在想着那件事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要是还想让我去疗养院你就给我回去!”说着,老陈甩开女儿的手,转身艰难地向屋内走去,可是没走两步,老陈突然觉得心脏一阵绞痛,他将胸前的衣料攥得很紧,想以此来尽力减少疼痛感,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效果,疼痛的感觉愈发清晰,一阵一阵、冲上头顶,几乎快要将他冲昏过去。


        “爸!”


        终于,在小陈焦急的呼喊声中,老陈松开了攥着衣料的手,向后倒去。


         醒来的时候老陈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头顶是明晃晃的灯光,身旁儿子、儿媳和女儿围了一圈。


        “爸,你终于醒了,急死我们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见老陈醒来,儿女们都凑上来关切地问他的感受。


        老陈没有说话。


        儿女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是儿媳妇打破了沉默:“我看爸这样情况还是不太好,等爸情况稳定一点咱就把爸接到疗养院里吧,那里的人比较专业,能照顾好爸。”


        “能这样当然是最好,可是爸这不是不同意嘛。”儿子回道。


        “爸不同意就不去了?当然是爸的健康比较重要!”儿女们一人一句,开始争执起来。


        听着孩子们的争吵声,老陈只觉得头疼。他将身体侧过去,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像是在盯着窗户,又像是透过窗户望向了很远的地方,然后愈发坚定了一个念头——他要回家,回他原本的家,回他的故乡。


        老陈的故乡在湖南省常德市的一个小村庄,那里空气清新、四季分明,老陈的幼年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那里。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老陈7岁那年,父亲由于工作原因被调去上海,经过商量,决定全家人都一起跟着去上海。


        临走的那一天,年幼的老陈正在河里跟小伙伴们一起翻螃蟹,母亲突然过来,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妈妈,我们去哪儿呀?”老陈不解地问。


        “我们呀,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那我们还会回来吗?我的螃蟹还没翻到呢!”老陈不满地嘟起嘴。


        原本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母亲听了之后却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勉强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抬手刮了刮老陈的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可能吧,我们快走,爸爸还在等我们呢!”


        就这样,老陈离开了他的故乡。


        幼小的孩子是很难充分理解“离别”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的。走的那一天,坐在运行李的车上,老陈心里惦记的还是未能翻到的螃蟹。往窗外望去,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一片一片的油菜花花海,绚丽夺目,连成一大片金黄,映在老陈的眼底,将他的眼眸都蒙上了一层金黄。没有翻到的螃蟹,大片的油菜花海,成了老陈对故乡最后的记忆。


        刚到上海的时候,因为饮食不习惯、没有熟悉的玩伴,老陈整天都吵着要回去,把母亲恼得头发都白了好多。但孩子的脾性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年幼的老陈就被大城市的多姿多彩和种类丰富的玩具给迷住了。 


        “这个地方好像也不错。”他想。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并带走一些过往觉得难以忘怀的东西。随着到上海的时间越来越长,老陈对故乡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好像故乡只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代名词,并没有了其他更为深刻的含义,而关于故乡的那些仅存的记忆,也被打包好封存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1979年,刚恢复高考制度没两年,一首名叫橄榄树的歌曲风靡一时,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歌唱家动人的歌声,“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悠扬的旋律和应景的歌词一下就拨动了老陈心底的那根弦。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小村庄,想起了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海,想起了还没被翻到的螃蟹,想起了那久违的——故乡。


        “有时间一定要回去看看!”他暗自下定决心。


        可是人啊,极少能有随心所欲的时候,大部分人这一辈子都在被时间推着走,在固定的年龄段做着这个世界觉得我们应该做的事。高考、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养育孩子、帮忙带孙子孙女……几十年来,老陈的时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塞满,虽然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要回去看一看,但每次他准备要行动的时候,就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面前,于是不得已,这件事只能一拖再拖,只有那首《橄榄树》一直陪在他身边,提醒着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夜深了,儿女们都回去了,老陈眯着眼睛打开手机,又放起了这首歌。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晃眼,我都这么老啦!” 想着以往的种种,老陈抬起还在输液的手抹了一把脸,湿湿的,仔细一看,指尖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什么时候流的眼泪呢?老陈自己也不知道。


        几年前,也就是孙女上小学的那一年,老陈的老伴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没了可以分担忧愁、说说心里话的人,老陈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这几年进出医院是常事。儿女们平时工作都很忙,因此为了更好地照顾老陈的身体,便决定送他去疗养院。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老陈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所以他不想去疗养院,他不想把自己剩余的时间都浪费在那里。


        以前总听人说,“落叶归根,叶落归根。”现在,老陈算是亲身体会到说这些话的人的心态了,越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想回去看看的心就越强烈,就像是冥冥之中,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其实老陈之前也和儿女们商量过这件事,但考虑到老陈的身体状况,回去又路途遥远,儿女们的回复无一不是不行。可是事到如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得回去,这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借着上厕所的由头,老陈换上自己最体面的那身衣服,偷偷离开了医院。


        由于年纪较大,又有病在身,老陈来到火车站费了好一番功夫。买好火车票之后,老陈的心跳开始快了起来,“就要回去了,”他想,嘴上是止不住的笑容。火车发动之后,老陈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砰砰砰……”,心跳还在不断加快,并且越来越剧烈,老陈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用力地抓住座椅,想稍微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累了,他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开始播放那首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听到这首歌,老陈像是终于放下心似的,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幻觉吗?老陈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生动的景象——有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有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海、还有溪流里横行的螃蟹,他望着这些,像是隔着几十年漫长的时光看见了那个年幼无知的自己。看着那稚嫩的脸庞,老陈终于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然后伴着音乐沉沉地睡了过去……


dachshund

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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