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里,这个坐落在云贵高原腹地的黔东南州府所在地,一到冬季,就总是被深深的藏在阴霾里。低垂着的厚重而灰黑湿润的云层下,人们感到的是阴冷、压抑、和烦躁。而整个城市,除了那些交通主干道外,其余的大街小巷都是湿湿的,就如泡在泥水中一样。
凯里的冬天是阴冷的,它不象东北的银装素裹,冷到零下十几到几十度,也不象比邻的云南,四季如春,暖意袭人。凯里就是凯里,凯里的冷就是凯里的冷,冷得让人冷到骨子里又往外冒。
凯里的冬天很冷,就连那些在湖南、四川一年四季不用取暖的人,到了凯里,到了冬天也得靠取暖才得于正常的过日子。在凯里,取暖的方式很多,但归结起来也无非就两种。有钱的、家境好的烧电,用空调,用取暖器。可贵州是个穷省,黔东南虽然是个地级城市,但也聚集了不少的穷人。没钱的人家,家境不好的人家,租房住的,还有就是家里有老人的,取暖就主要靠烧煤炉、回风炉了。于是每年冬季就有很多的做煤或者煤球生意的人们活跃在凯里的大街小巷,社区和居民点,给家家户户去温暖和欢笑。
这些人大多来自黔东南所辖县城的贫困山区,是少数民族,也有来自贵州其他边远地区的农村和山里。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吧,该叫“农民工”或“进城务工者 ”。
他们很穷,又与世无争,仅靠自己一双漆黑和长满老茧的手,一副坚实的背膀和辛勤的劳动,在阴冷潮湿的冬季,在湿滑的路上拖着一车又一车,挑着一担又一担的沉重的煤球去赚取微薄的利润。凯里是繁华的,高楼林立,商业旺盛,凯里的车道上更是穿流不息,大车,小车,客车、轿车;更不缺高档名牌,丰田、广本、现代,还有奔驰,宝马。然而在这些人的眼里尤是视而不见,仍旧弓着身子,把拉车用的背带拉的笔直,板车后面常常是他们的老婆,身背着吃奶的孩子,用自己柔弱的身体使劲的帮着丈夫推着沉重煤车。
我以前住的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每年冬天我也是靠烧煤取暖。一年复一年,就在这年年冬季取暖的日子里,我结识了这样一对做煤球生意的夫妇。他们是黔东南州从江县人,布依族,男的姓班,三十出头,我叫他老班,女的呢,我就不好问了,年纪二十有七,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儿。虽然他们年纪都不大,但说句实话,他们都很老相,老班象四十出头的汉子,而他女人就更不敢让人相信,二十七岁的女人尽然象四十岁以上的老妇。是岁月催人吗,不是,是贫困磨人。
每年的冬季,我总能看到他们在一家一家地送煤球,也总是男人在前面拉车女人在后面推,唯一不同的是背上的孩子年年在长,孩子也从妈妈的背上下来坐到了煤车上。好几年了我好像就没看到他们换过衣服,那一身的布依族服饰总是敷满了煤泥,手是黑的,脸是黑的,脖子也是黑的,想来假如让他们脱掉身上的衣服,可能全身就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就连小孩,还有那用来背他的叫着背篼的事物儿也都是黑黑的,好象就从没洗过一样。然而这一切我就是感觉不到,就不觉得他们脏、邋遢。每次送煤来我都会热情的送上一支烟,更会倒上一杯热热的开水递到小孩母亲手里。他们闲时我们也会聊上几句。
如今的都市里,男人追求事业,财富,有的还追求女人。高官厚禄,美女名车,成了成功男人的标志。而女人们呢,则是不断的攀比、索取。攀比财富,索取金钱,还索取感情,没完没了。就连小孩也在比着身上的名牌,脚上的名鞋。就这个问题我半开玩笑问过他们,然而让我很吃惊,很吃惊他们波澜不惊的心态。老班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属于我们的不去想”女人呢则说“命呢”,背着老班我悄悄的问他女人:“你就没想过找个有钱的老公?”她听了反而灿烂的笑了,虽然老相,但眉宇间还是依稀透露出少妇的妩媚:“我老公好着呢,我干嘛要找”话语中透出了的是幸福。我惊呆了,好平静的回答,好平静的心态。我怀疑我的眼睛,怀疑我的耳朵,更以为他们是生活在真空中,在世外桃源。然而他们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既不出尘,也不出世,相比之下,我更为我们这些都市人感到羞愧!
冬天过去了,满眼的鹅黄翠绿,春天终于来了,我没有再看见他们,但我却撤不去他们的身影,我在想,来年的冬季他们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我又能为他们的孩子做些什么?
2007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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