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武冈南门口

家在武冈南门口

我是过年前两天回到父母身边的。远离家乡倍思亲，春节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携妻带子回家陪父母过年，在一起聊聊天，叨叨家常，在故乡传统的风俗中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如今公路也提速了，那天回到武冈还不到下午3点。父母见了我们，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意，笑得皱纹像绽开的花朵一样，饱览人间沧桑的双眼也透出心灵的惬意。

回到父母身边，温馨的感觉似乎要从心底溢了出来。母亲拿出3双布棉鞋，招呼我们把鞋换了。妻子和女儿的都是纤尘不染的新鞋，我的也是一双新鞋，但明显穿动过。母亲说：“咯是你头年穿的鞋，一直为你放在屋里。”我们回去，一双布鞋穿不了几天，几乎每年回去都要换一双新鞋。最早的鞋，是母亲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融进了慈母的牵挂；后来，母亲纳不动鞋底的针线，姐姐承传了这种传统的手艺；近几年的布鞋很明显是街上买过来的机制品，较之手做的有了改进，布底上还加钉了一层胶底。也许是离开故乡太久的缘故，布鞋于我就演绎成了亲情的象征。穿在脚上，暖在心里。

父亲在家闲着，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我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70多岁的老人了，该闲下来了，该享享清福了。以前每次回去，父亲总在忙，忙到大年三十也闲不下来。我心里就特难受，父母曾经以大树的浓荫庇护我们兄弟姐妹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现在该是享受我们孝敬的时候。每次回去我都劝父母闲下来，而父亲次次都是说着同样的话：“闲下来？我一闲下来就发慌！就难受！你不要担心，我做点事，累累筋骨，心里好过。”我想，这一生一世父母是闲不下来的，他们并不仅仅在乎挣钱的多少，而是在寻找一种精神寄托，他们是在用忙和累打发晚年的孤苦和寂寞，一闲下来父母的精神会訇然倒塌。现在，父亲终于迈过了这道坎。

父母床头的一张椅子上，放着一封寄给父亲的信。我一看笔迹是女儿写的，女儿期末考试后，曾跟我说要给爷爷奶奶写封信，我以为是闹着玩的，想不到真的写了。我拿出信一看，原来是一张自制的贺年卡，上面写道：“今年过年我们也许不回家了，我在这里给爷爷奶奶拜个早年，祝爷爷奶奶HAPPY NEW YEAR!”

我和女儿商量：“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能不能把今年在武冈得的压岁钱送给爷爷奶奶？这样今年的春节就会特别有意义。”“哼！我才不呢，压岁钱我要自己要的。”女儿没有同意，但又很大方地说：“我从平时节省的零花钱中拿100元给爷爷奶奶。”母亲拿着孙女给的100元钱，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除夕，女儿不肯在家吃早餐，闹着要去街上吃米粉。奶奶对她说：“你喜欢吃米粉，我去调粉回来做。”女儿说：“不要您费心，我自己去买。”我喊来大侄儿，给了他100元钱，要他带上弟弟妹妹去吃炒粉，然后去逛书店，一个买几本书。兄妹几个高高兴兴上街去了。炒粉是武冈的风味小吃，很有特色，在外传的名声也很响。武冈的炒粉不是拿湿粉炒干的，而是一种汤粉。为什么把汤粉叫做炒粉，名字我没有考究。也许是这种炒粉独一无二的做法，泡粉的开水一碗一换，汤也是每碗现成开的，连“哨子”也是一碗一次炒出来的。在我的印象里，武冈只有一家米粉店有这种做法。

在家吃过早餐，我带妻子到一家网吧去看网上电影。网上看电影，我只是听说过，觉得很新鲜，也想过把赶时尚的瘾。电影网站很快就找出来了，上面有70多部经典影片的精彩片段。我选中了一部科幻影片，点击鼠标后提示先下载，再播放。我只好选择下载，但下载了很久，也没有图像出来。老板在旁边看到了，说：“这些影片我都下载过，现在网络速度太慢，看电影太麻烦了。”“有人看过吧？”“没有。”

从网吧出来快到12点了，对面是一家电影院，还没有开门。电影院的生意不好，昨夜，我和妻子在这里看了一部香港电影，观众只有7个，票价只有3元，电影院怕是要亏老本了。因为下雨，逛街的兴趣索然，我和妻子坐慢慢游回家。大哥正在家门口烘鱼和肉，他往火盆里加了一些谷和米，说：“鱼和肉都已经晾干了，这样烘一下，色黄一些，味香一些。”

下午，侄儿和女儿都回来了，每人都买了好几本书，令我惊喜的是他们还买了四副春联。女儿拿出一本书，对我说：“爸爸，《突出重围 》没有卖，给你借了一本。”中央电视台播放《突出重围》的电视，我一集不拉地看了下来，感动得流了不少泪水。我说过以后还要认真看看这本小说。想不到女儿还记着这件事。

除夕之夜，母亲熬了一锅油，准备泡米花，炸虾片，面灰鱼。米花也是武冈的著名特产，用糯米做的。米花是一个圆圆的饼，分成两层，一层红，一层白，两层厚薄均等，红色的糯米是先将生米染成红色，再煮熟的。米花做好后，先晾干，到除夕夜再炸熟。一进油锅，米花便开始发，熟透后饭碗大的饼会发成菜碗大。米花不仅味好，香酥可口，而且还有象征团团圆圆，大红大发的意义，是过年招待客人的佳品。

女儿要到外面放彩珠筒，奶奶赶忙阻止，她说：“不准放了，放了要罚500块钱呢！”女儿嚷道：“真没劲，过年都不能放鞭炮！”正月初一清早，我到屋外一看，街上真的没有一个放烟花鞭炮的。离家不到50米的一根电线杆上，挂着一块蓝底白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此区域内禁止燃放烟花鞭炮！”过年不能放鞭炮，也就少了一种味儿，少了一些热闹。

（戴佳兵写于2001年2月中旬）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9fe68e0100jci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