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菌子

在我的词典里，菌子与蘑菇是同一个概念。如果你要说取蘑菇，老人家会笑话你书读多了，菌子就是菌子，什么文绉绉的喊蘑菇呢。老人家觉得叫菌子亲切，自然。

我们当地流行一句话，“菌子生得丑，长到九月九”，是说菌子不分季节，一年之中哪怕深秋还会生长。其实，冬天也有菌子，只要温度适宜，天气晴好，一场雨之后，山里就长出菌子来了。

在儿时的记忆里，可以食用的菌子很多，形状、颜色、大小各异。肉质肥厚颜色深紫的鹅梨菌、颜色金黄的松菌、灰色高挑的伞把菌、菌油较丰富的油壳菌、黑不溜秋的火炭菌、个头大颜色灰暗的牛屎菌，真是太多了。小时候与爷爷学着放牛，偶尔在山坡上发现一丛菌子，很是兴奋，用蕨干串起来，带回家就是美食。

老人都说吃菌子颇有讲究的，那些长相古怪，颜色特别鲜艳的，都不是好菌子，有毒，不能吃。还说吃菌子一定要有火炭菌，火炭菌是菌中之王，它本身就有解毒的作用。如果没有火炭菌，就要用大蒜头来解毒，因为菌子长在山里，虫子、蝎子、蜘蛛、蜈蚣或者蛇类碰过它，有的本身有毒性，必须要用大蒜解毒才安全。小时候跟随大人取过菌子，春夏之交气温升上来了，雨水丰富，菌子生长很快。我们山里人家，只要有心，一个早上就可以取一篓子回来。我们都喜欢松菌，黄色的外表赏心悦目，它冒出泥土不久，顶着帽子的时候是它味道最鲜美的时候，待到形成了伞盖，它就老了，容易烂，而且味道也不鲜美了。还有一种乌青的松菌，是最受食客青睐的，一般要立秋之后才生长。乌松菌含有丰富的菌油，无论怎么煮，都是人间美味。

农村人吃菌子最大众化。洗净之后入锅，加入大蒜，用柴火炖着，出锅前加点猪油、咸椒、食盐即可。汤不可太少，精华全在汤里，味道也在汤上，粘稠的菌油给人爽滑的感觉，又细腻又鲜美，因此菌子汤是特别下饭的。吃菌子是不能性急的，没煮熟吃了会出现腹胀腹痛的现象，因此宁可多加水久炖，也不要急于食用。文火久炖味道更美。

真正的山珍非菌子莫属了。野生动物被禁止食用之后，菌子的价格特别坚挺，一斤乌松菌卖到了近百元，而且供不应酬。餐馆里只要沾上松菌的菜，价格就不一样了。松菌炒五花肉，松菌炖土鸡，松菌炖牛腩都是昂贵得很。

菌子价高好吃，主要在于它生长的环境好。它长在山里，空气清新，没有废水废气，远离污染。有的菌子要求还很特别，像松菌只在松林里才有，没松树的地方是找不到松菌的。加之，菌类植物本身富含各种营养元素，又吸日月之精华，采宇宙之灵气，使得菌子成为最接地气的美食。

人工培植的菌子无法与天然的菌类相比。据说松菌是人工培植不出的，至少到目前还是这样，纯粹靠野生。因此，量少，物以稀为贵，而且季节性强，价格自然居高不下。城里人买到上好的乌松菌，采取了独特的储存方式，可以保鲜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把松菌用油炒一下，然后清水焖熟，冷却之后装到保鲜袋里，用冰柜冷冻。需要食用可随时取出来下锅，味道基本保持原貌。

松菌有一种特别的功能，因为本身的鲜嫩，所以加入松菌之后的荤菜最容易提鲜。我做过几次松菌鸡汤与松菌老鸭汤，食客们都称赞货真价实，绝对美味。用柴火清炖，待鸡或者老鸭半熟的时候加入乌松菌，出锅时加点葱花与食盐，其余一概不要。这样清炖出来的鸡汤或者老鸭汤，不油腻，香味浓郁自然，特别开胃，又有营养。

现在的储存技术好了，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上美味的菌子。如果你是个美食家，你可以把菌子翻新出很多的吃法，无论怎么吃，菌子都能满足你味蕾的需要，它始终保持着朴素的本色，“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