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宋按:这是我沪上同窗所作之文。我当年赴渝时,乘火车也是苦不堪言的,从娄底要站到贵阳才有可能弄到座位,有时甚至更远。现在想来内心都惶恐。他乘车的经历,也是中国大多数人所共同遭遇过的。现在交通虽有了些改善,但每至高峰期依旧十分紧张,回家的游子依旧痛苦地在他乡与故乡之间奔波。帖出此文,既是纪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是对中国现而今的交通状况哀叹!
这几天打开电视,看到最多的是火车站上涌动的“回乡潮”,那些在他乡奋斗了一个寒暑的农民,拖着大包小包,领着熄妇,拖着孩子,在火车站等候着。城市的繁华是他们建造的,但是他们不是城市人,高大的楼盘与流畅的高架只是他们回家与乡亲聊天的话资,其余的与他们是无关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是他们坚定的信念。那怕是用一个月的汗水换来一张回家的车票,他们也全然不在乎。早年念书时,我每次回家乘车时,看到这些大呼小叫的民工,总是远远地躲开。但是,有一段乘车的经历却完全改变我的看法。
这约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西行求学途中,想乘便游访沿途风光,从南京到开封,再到洛阳,经西安入成都最后到重庆,当时收入不多,几乎绕了半圈中国,也只带着五六百元,那是实实在在的“文化苦旅”。经洛阳时,又遇到书店大折价,买了一大包书上车了。当时只乘二百元了,我已不得不把西安、成都之游的开支压缩了一半,数了数剩下的钱,我把整二百元夹到一本书中,放进包里,心里盘算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这个钱了。”
火车开到洛阳西站后,上来了很多人,因我是中途上车,本来就没有坐位,站在走道中间,两面人一挤,几乎连站的地方没有了。那种挤压的程度至今想来仍然后怕,中国铁路不人道,就因此成为刻在我心里的观念。当时,站在我前面的有几位民工说:前面车厢空点,我们应到前面去。我开始随着人流向前挤动,我一手提着书,一手护着包,艰难的挤着。好在那里年轻,左挪右闪,还不太费事,可是,走过一节车厢后,发现情况更糟,往往是抬起脚跨过下边坐着的人头后,就不知脚该放在何处了。常常是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喘口气。每当这时,我总发现身后有一民工总是友好地让我把书放在他怀里不肩上,并对我苦笑着。又过了一节车厢了,我们说话了。“哪点的?”“达县的。”“到哪点去?”“绵阳”。“这回我们是惨了”“惨糟了”。就这样,又挤过了一节车厢。我事实上成了他开路先锋,他在憨厚的苦笑中,既显示一种一种谢意,又表现出了四川人常有为小聪明而得意的神色。但我力气越来小,手上越来重了。胸前的包和持别费事,成为影响我挪移的一个障碍了。我停了一会,把包从脖子上摘下来,交到这位手上说:你帮我拿着包,跟着我挤吧。他说:好吧。果然,去掉胸前的包之后,我挤得更快了,可当我在人缝中挤过一节又一节车厢,刚找到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回头一看,他不见了。我一下心慌了,包没了,钱也没了,后半段行程怎么办呢,最可怕的是车票也在里面,包丢了是出不了站的,而且也没钱补票的。
我一面计划着下车后如何打电话给重庆同学让他们带钱来车站赎人,一面自责自己怎么如此轻信人,随随便便就把包交给别人了。我还想这人可能不是正经民工吧,怎么没见他的行李呢。又想车没停,他可能没下车,也许能找到,至少可以要回车票的。我又开始提着书往回挤了,刚挤到下一个车厢中间,陋着一群人,就见他正满头大汗地往我这边挤。他正向人打听:“见到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娃没得,他的包在我这里。”有人跟他说笑道:“找不到算了,包里有好吃的拿出来吃吧。”他说:“没啥吃的,全是书,还有钱。学生证,车票。”“还有钱啊”,旁边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那还不揣到腰包里去,管他干什么?”“乱说,人家学生娃是南京的,好不容易啊。”旁边人无语而又不解地看着他。这时他看到我了,笑着说:“你挤着太快了,我跟不上了。”车又停一站,一下子又下了好多人,车厢里松多了,我们又分开了,临行前,他把包又挂到我脖子上。我翻到书中那页,钱、车票一样没少。再抬头看,他已不见了。我们相处了一小时,讲了不到十句话,连模样也没记完整,但他却给我留下了至今难忘的印象。
有此经历后,我在上车时,遇到负重的民工,总是想帮他们一下。因为我知道这里面可能就有我最感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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