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之旅第一站--途经小城

　不知是因为我的性格过于急躁，还是人在着急的时候，自然便会有一时的健忘，平素还是谆谆告诫别人不要做的傻事，自己倒先做起来．

　　　那年夏天，帮家里收割完早稻，我借故一声不吭的出了家门．穿一件红背心，绿军裤，再用一件翠绿色衬衣裹了几本书，握在手里荡呀荡的，就向远方流浪．我坐汽车来到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城市，在城市的中心广场，看到满街的地上铺着写有“办证”字样的白纸或是红纸．非法办证是这个城市的某个象征，至少我知道我许多未毕业的高中同学，要去南方打工，在这里停留一下，先用三五十元钱换个高中毕业证，他们曾经绘声绘色的给我说过办证的具体注意事项，我也曾把他们所说的告诫过每一个上市城办证的同学．我知道如此办证是法律所不容许的，但有时也能解人燃眉之急．我的打算是也是要去南方打工，没有身份证是件很苦恼的事．于是我很快想到要去办一个身份证．

　　有生意上门一个妇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把我领到附近一座未完工的建筑物里，谈好价钱交了相片和押金后，我便出来靠着广场的栏杆等．我不知道那时心里在想些什幺，交的相片不是大头相是不能做身份证用的，况且象这样的生意我早已知道是见货付款根本无所谓押金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愚蠢之极．仿佛看到先前的那个妇人正与人在街道的拐角望着我笑，我好歹也得上去问一声．那个妇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说什幺？”于是我很快怀疑自己看错了人．一伙人都笑了起来，我也笑了．

就象我头也不回走出家门一样，已成现实的过去，也实在不必再去想它．我迈开大步，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我问了路旁一个卖报的老伯，知道了往火车站要坐那班车,那老伯挺热情的,很详细的向我说了在那里下车,下了车后往那个方向走,要走多远,才能看到火车站的招牌.其实我跟着人家一下了车，就是已经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不是想象中的那幺热闹,冷清清的很象是走错了地方.可能是因为下午,已经没有车来也没有车走.这个城市的火车站是起点也是终点,它只是在一条铁路线上拉出来的一条短线，就象树枝上一个小分枝，就因为这个小分枝，才把这个城市与全国各地紧密联系在一起．我以前听人说过，说是在晚上总是有一班车上省城的，不过看样子事隔多年，今晚是不能登上”昨天”的那班客车的了．

路当中站出来一个妇人，挡住我问是不是坐火车，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明知道她一定是怀有别的什幺用意，但还是忍不住出言相问我的那班车今晚会不会有．回答是意料中的令人失望．她倒也干脆利落把她该说的话很快的说了出来：“没事，到省城的车多的是，明天一大清早就有一班，今晚你先在我们旅店睡一晚，明早一早就可赶车．我们旅店就在那边，一个晚上也不要多少钱，十来块就够了．”

　　　　看她那个热心劲，我真的不忍心一走了之．我在这个城市无亲无友，天已经黑下来了，也只有住旅店的份．但我想即使我要住旅店，也绝不能住你这家的．做生意太过于热心了，反而让人产生不安全的感觉来．况且又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来位生意，更让人想入非非．我还是走的好，自己去找旅店．这是我站在那妇人面前的想法，后来到外面转了一槽，又想了许多，到外面找旅店，离车站远了，到时候赶不上火车，也是麻烦．我怕什幺呢．堂堂七尺之躯，只要行得正走得稳，又有何惧，人家也只不过拉生意而已，王道自在人间．我很快又折了回去，那个妇人还是如先前一般的热情，脸上带着凝固的笑容，把我带到车站广场一角的一个民房式的旅店里．她不是旅店的老板，也不是旅店的职工，她把我带给旅店的人，临走时特别叮嘱我吃饭一定要到她那里吃，她是旅店一旁一个买饭的小老板．

我便在那个小旅店里住了一个晚上，什幺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一早我就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在我们那个小村庄里，我算得上是个出过远门的人．我１２岁小学毕业后，就到百里外的市城中学读初中和高中，只有寒曙假回家，也可谓有着独立生活的经验．但是这一次的出远门，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只是希望离家越远越好．我未能如愿以偿考上大学，辜负了许多人的期望，望着日渐苍老的父亲，我无地自容，只好决定流浪去远方．前路是那幺的凶险和空白，我倒要看看自己到底能怎样生存下去．

我抱着一个很渺茫的承诺，我的一个堂哥，在省城的一家饭店做电工，他曾答应过我，只要我去，他是可以给我寻一份事做的．我自然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其实我也只是想看看省城而已，因为我知道我迟早还是会去南方．我本可以就在我们那个小镇上坐直达省城的客车，一天一夜即可到达，但是我愿意到市城来坐火车，因为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火车．我总以为长这幺大，也读了这幺多的书，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火车飞机，没有看到过书本上电视上所描绘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高速公路，立交桥，还有多姿多彩的现代都市生活，未免愦憾而痛苦．我并不是厌弃我的家乡，我只是想到外面去看看，去见识见识，我凭自己的能力，在外面寻一份事做，养活自己，并看看这个世界．

写于200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