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夕有幸在长安向总的“勇彤武冈菜馆”里“泡”了一次米花,一边“泡”米花一边忆往事。人家的往事如歌,我的往事如泡。犹如那沉积池底淤泥里的泡泡,在筷子触动油锅内的米花时,往事如池底的泡泡,一个接一个、一串连一串,一个个、一串串的浮现在脑海里。
在我的记忆里,穿开裆裤的时候。母亲挑选个大晴天,在屋前的禾堂里围三个土砖当灶,把那口炒菜锅提出来放在上面。我就不停地往灶内添稻草,烧火,母亲把锅洗得锃亮烧得滚烫后,就用白萝卜片沾点猪油把锅底涂一遍,马上舀一小勺早准备好的生米汤倒入锅底,接着端起锅顺势慢慢转圈。瞬间,米汤就变成了一个“月亮”大小的“汤皮”。
那边父亲在两条长櫈上面横架一把梯子,梯子上面均匀地铺上干净的稻草,稻草上面再稀稀疏疏地铺一些松叶。一切准备妥当后,母亲的第一个“汤皮”也差不多出锅了。只见母亲,左手拿一把新蒲扇放在锅的边沿,右手拿起锅铲绕汤皮四周“走”一圈,再把铲慢慢地伸入汤皮下面,左手轻轻一扬,右手顺势一接。那个月亮似的汤皮轻飘飘地落在蒲扇中间。母亲随手就交给侯在一边的父亲,接着又开始做第二个。父亲接过蒲扇后就径直走向刚架好的梯子,从梯子的一头开始摆放。父亲把住蒲扇,在离铺好稻草和松叶的梯子上面,三十公分高时稍作停顿,继而轻轻把蒲扇一翻,汤皮就稳稳当当落在松叶上。父亲又利索的回到母亲身边侯着,如此几个来回,梯子上的汤皮多了起来。这时我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小屁股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拿起父母早准备好的毛笔蘸上米花红,在汤皮上面画太阳、画月亮、画把戏。当然很快就会被父母制止住的,母亲总会叫毛笔字写得好的姐姐来,在汤皮上面写一些“囍”字和一些花之类的图画。
等汤皮做完后,屋里柴灶上的糯米饭也差不多凉了。这时,父亲把堂屋里那张八仙桌搬出来,用稻草把蘸上井水把它擦洗得干干净净。母亲先在桌面上撒点点干米粉,再把那个竹片扎成的小圆圈摆在上面,用手从装饭的“篾埽基”里抓一把糯米饭,放在竹圈内。再用双手慢慢地,均匀地摊开,用手掌轻轻地压平。我记得母亲说过,“做米花,不比做汤皮,汤皮做得越大越薄就行了。米花可不行,米花不能做得太大,太厚,这样会‘浪费’材料。压得太紧也不行,到时油炸时费油又炸不透。压得太松也不行,太松了干后易碎,油炸时容易分裂,达不到“团团圆圆”的效果。”母亲做米花时特别用心的,只见她翘起两个手掌,用掌心轻轻地压竹圈内的糯米饭,哪里不均匀就用手指轻轻地勾一下。做得差不多了,就退后一步,歪着脑壳左瞧瞧右看看。觉得不满意又上前一步继续摆弄,觉得满意了,嘴角就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总之母亲做出来的米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米花要做得边边厚,中间慢慢的变薄,要像一个浅锅底型,这样的米花即省料,‘泡’出来又好看,像个蘑菇盖盖。”
因为母亲米花做得好,平时邻居做米花时一般会请母亲去当“军师”自己家里做米花时,也从不让毛手毛脚的父亲插手。这时闲住的父亲就偷吃“篾埽基”里的糯米饭,母亲发现后就会半真半笑地骂父亲:“吓哩!又给你吃掉一个米花。”父亲总会笑笑地回道:“呵呵!现在吃了,既饱肚子又省油呢!”
这米花、汤皮做好晒干以后,一般都是用装了尿素的塑料袋袋收捡好,平时不会拿出来吃的。只有逢年过节、生日、娶老婆等,还正是做好事才拿出来用油“泡”好才能吃的。如果谁家的媳妇没事就“泡”米花吃,那么她就是公认的“好吃婆”,会被别人指背皮的。
那时谁家做好事,所有的亲戚都得准备米花、汤皮、包谷糖等之类的糖果。讲排场、舍得的就动谷箩,下面装半箩稻谷,中间放几包粗纸包的饼干糖,上面盖几个刚刚“泡”好的汤皮,再在汤皮上面压几个“泡”好的米花,米花上面帖一块不大不小的红纸,再用一个米花压住,最后就在谷箩上面盖一块比较新的洗脸帕。尤其是起屋上梁,嫁“蛮尼”,一般要担好几担的。当然,也有些舍不得担的,就用“四角簺”,怎么样也要弄一担。说实话,也怪不得人家舍不得,当时一日两餐都吃不饱,谁舍得动不动就担几担。
从父母到我手里,总共是起了三届屋。七八年吧,我们一家六口挤在一泊木屋内,用老人的话说:“代四在屋里,硬词迈不开脚。”父母一咬牙,勒紧裤带索,省下口粮起土砖屋。起屋的苦和累我就不写了,心痛。上梁那天,父母特别高兴,当木匠准备吊栋梁上去的时候,主人得在堂屋中央架起锅“泡”米花和汤皮。那次母亲不知有啥事一下子走开了,心急的父亲还没等锅里的油烧滚,就把米花放进去了。不用说,米花没“泡”发,后来家里一直很穷,没发财。母亲经常会埋怨父亲,起屋上梁没“泡”好米花。
八四年吧,农村掀起起红砖屋的热潮。贫穷落后的父母也不甘落后,省吃俭用也积攒了一点点钱开始修红砖屋。修红砖屋,我是劳动力了,那苦、那累也不写了,肉痛!上梁那天,母亲哪也不去,就守在堂屋的灶锅前“泡”米花。可是拆旧物起新屋,米花没收捡好,回了潮。母亲虽然步上火色,但是米花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不用说,起红砖屋以后,还是没发起财。缺钱的时候,父亲就会说母亲,就是你起屋上梁时米花没“泡”起。
为了母亲的遗愿,下决心,赚钱以后就起“洋房子”。两千零三年吧,我东拼西凑了几万块,垒起所谓的洋房子。洋房子就无所谓上梁了,但是还得“进火”。正月十四凌晨,我们一家老小全体参与,用竹片从红砖屋里引起火种来到洋房子的堂屋内,点燃还是用三个土砖围成的灶膛内的柴火。灶膛内的火一下子烧得通红,锅内的油很快就烧得滚烫,这时,二娘迅速地拿起早准备好的米花,娴熟地放进油锅内,“噼里啪啦....”一阵轻微的爆炸声后还溅起点点油花。二娘用筷子不停地,轻轻地转动锅着内的米花,大声的问:“晚嫂,发了吗?”在一边张罗的晚娘随即应道:“发了!发了!贤明发了!这个也发了,那个也发了,都发了......”
哎!米花“泡”得好,个个“泡”得团团圆圆,个个“泡”得鼓鼓涨涨。二娘、晚娘的话也说得好。我应该发了吧,哦!白头发了!
免责声明: 本文内容来源于老特务 ,不代表本平台的观点和立场。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注册用户自发贡献,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武冈人网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不拥有其著作权,亦不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如果您发现本站中有涉嫌抄袭的内容,请通过邮箱(admin@4305.cn)进行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涉嫌侵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