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故乡好多年了,我还一直没有回去过。
前几日,我在翻看《史记》的时候,看到那“都梁侯国”几个字,一瞬间又激起了我那潜伏已久的乡愁。我清晰的记得家乡古老祠堂前那残存的半幅对联:椒藩仍旧国,彭城乘捷衍都梁。
都梁,就是我那魂牵梦绕的故乡。在冬日的阳光下,我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故乡。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奔,我在脑海中想象着故乡的模样。故乡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应当达到中康水平吧!一条笔直的水泥路穿村而过,村子中央是一个小型但精致的花园式广场。环广场周围是村民活动室、阅览室、运动场和各种娱乐设施,还有超市、邮局和储蓄所等。村道两旁是规划整齐但又别具风格的花园式别墅.村里还有好几个村办和私人的企业,可以供全村人就业.其它的土地上则稻香鱼肥,林绿果鲜,一片欣欣向荣、鸟语花香的世界。这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新农村。政府给我们描绘的农村城镇化、工业化、乡村园林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熟悉的景致,原来到故乡了。不会吧,我的故乡怎么依然还是那个老样子,甚至还不如我离开的时候。大多数房子屋顶已塌陷,墙体已毁坏,斑驳陆离的淹没在荒草灌木之中,好像很久已没人住过。整个村子寂静无声,没有半点人气。真是“万户萧索”。这难道就是我今天的故乡?它为什么变得如此凋零,萧条?我的乡亲们都到哪里去了?我带着疑问来到村子的中央,但我依然没碰到人,也没有听到人声。我禁不住大叫一声:“有人吗?”过了良久,才从一座房子里走出一位中年汉子,我走过去端详:“哈哈,原来是孙成老弟。”孙成也认出了我,忙招呼我进屋喝茶.孙成是我在家乡玩得最好的伙伴之一。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讲古论今。
我想急于解开心中的疑惑,于是我问道:“村里为什么会如此冷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成说道:“孙进兄,你外出多年有所不知,我们青山村原来有500多人,现在在此地只剩下十来户共五十多人,而且都住在镇上,只是在农忙季节偶尔来住一下。”
“那其他人又都到哪里去了呢?”
“说起来,历史简直在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十多年前我们的国家还在大力号召外出务工人员回乡投资创业建设自己的家乡,建设新农村。突然有一天,沿海发达地区发生了民工荒,各工业城市竞相演起人口争夺大战,纷纷出台政策,降低入户门槛,千方百计吸引外来工定住。这样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县剩下的人口已不足20%。”
“我们的乡亲们又主要移民到哪些地方去了?”我继续问道。
“我看过一份资料,我们这里移民外地80%在广东沿海,15%在长三角。”
我说:“难怪我在广东会碰到那么多老乡。二十多年前,我们县的人主要在南方沿海地区打工,想不到现在都已在那里安家落户了,我的乡亲们终于告别了漂泊流离之苦,可以在自己的家门口打工了。我们的工业化、城市化、小康之梦竟然在异地的城市中得以全部实现,我们不再需要翻山越岭去扶贫啦。”我感慨万千,惊叹历史的神奇。
“是啊,过去我们一直沉醉在建设新农村的梦境之中。如果知道我们迟早有一天移居城镇和沿海地区,我们也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投资了。你看看我们村里那么多楼房,少的五、六万,多的十几万,那多是在建设新农村的气候下修建的,现在都废弃了,多可惜!全国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废弃楼。”
“你们的生活过得怎样?”我问道。
“移出去那么多人了,我们留下来的人也就拥有更多的土地资源,就拿我们青山来说吧,现在有四个粮食户,户均田地120亩.水果户五个,每户土地20-30亩。林业户一个,有林木300亩。过去每户仅3-4亩地,再怎么搞也富不起来。现在每户收入可达十万。不比那些移民差。在我们这里,村里已没有常住人口,也没有村的编制,都已搬到镇上去住了,农业还在,但过去那种农村已经消亡。”
“说说你们的农业生产吧,我想知道更多一些。”
“我们的产品销售都由各种协会管,比如我们这里有粮油协会、柑桔协会、家禽协会、家猪协会、水产协会和林木协会。我们只管生产,协会负责销售、下单、技术、种苗和各种生资服务。我加入了粮油、家禽和水产协会,我有一口山塘20-30亩,用于供水和养鱼,每年冬天还要养5000只铜鹅,所以我加入了三个协会。年收入超过10万元。其它的农户收入也差不多。我们这里有一个种粮大户,拥有三个村的土地数千亩,全部是平地,年收入上百万。明年我还可增加土地40亩,我隔壁有个农户明年打算去国外投资农场......”
突然我身上感到一阵凉意,我睁眼一看,原来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回过神来细细的想起那奇怪的梦境,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难道只是一个梦?
现在我才明白我真正的乡愁是什么,我宁愿回到我梦里的那个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