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冈话里,吃肉不叫吃肉,而是称为"恰妞"。在老武冈人的心目中,最好吃的东西可能就要算是恰妞了。所以武冈人形容一样东西好吃,或者某件事情搞笑有趣有味,是这样说的:
果就当得恰妞了!
或者:
真好像恰妞的一样!
儿时,有 肉吃的日子是很难得的.一年到头,除了端午,中秋和过年那几天,是很少能够吃得上肉的,因此,只要能够有"妞"恰的时候,我们都称之为"打牙祭".
在我 的记忆中,有两次打牙祭非常深刻,一次是关于自己的,一次是关于别人的.
大概 是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的二奶(二祖母,排行第二的爷爷的妻子,不是今天意义的"二奶")死了.根据我们家乡这一带的习俗,死了老父老母,家中再穷,即使是举债度日,也要在家中停灵至少三天,让亲朋好友前来悼念.这三天就要开流水席,招待前来悼念的人和帮忙做事的人,我们属于孝家,更是会有饭吃,这种活动叫做"打丧堂",这种饭也就叫做"丧堂饭".
丧堂饭相对于平时来说还是有区别的,起码每餐都有点荤腥,虽然不够丰盛,却也颇为难得,尤其是出殡那天的早餐,一般来说是比较丰盛的,二奶家家境不错,其儿子治华满满(Mian,二声)又好讲面子,所以这一餐酒席办得格外丰盛,剩下了不少的饭菜,尤其是跑肥妞(即红烧肉),跑肥妞是我们家乡这一带办红白喜事的第一大菜,衡量一场酒席的饭菜好不好,首先就看他的跑肥妞做得好不好----蒸不蒸得烂,味道可不可口,我至今对这道菜情有独钟,可惜现在身体不好(血糖过高),医嘱最好不吃或尽量少吃,所以现在一做客赴酒席,只要香气袭人的跑肥妞端到面前,内心就是一种煎熬.
那一天我们将二奶送到墓地后,孝家回来吃午饭,由于剩下的饭菜比较丰富,我跟姑妈家的大老表互相吹牛,说自己能吃多少多少肥妞,两人螺蛳不服蚌壳,都要争个赢头,旁人在一边起哄,于是情急之下就打赌,每人两碗跑肥妞,吃完的怎么样,没吃完的怎么样,具体赌的是什么已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两人都把别人端来的两大碗跑肥妞像吃米豆腐一样,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个底朝天,二人打了个平手,但大老表更牛,我吃完肉后没有吃饭,大老表却还吃了大半碗饭,叫人不得不服.我吃了两大碗跑肥妞之后,身体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那两天挺不舒服,总是觉得油腻腻的,这是我人生的一个"之最"纪录----一次吃肥肉吃得最多的纪录,而且今后也无法打破这个纪录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这就是跑肥肉,即扣肉。油汪汪的,红通通的,四四方方,吉祥美满。乡村人家红白喜事都离不了它的身影。
想想现在有"妞"吃却又不敢吃,再回想起儿时恰妞的饕餮样,真的是五味杂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