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兵子驼写爷爷的文章,不由得也想起我自己的爷爷来。
栏马河以前没有桥。
爷爷年轻时,就在这小河摆渡。
那时候,日本鬼子在这一带活动频繁,异常嚣张。
有一天,有两个日本鬼子来过渡。爷爷载着他们来到河中心,插上了篙,向日本人伸出了他那瘦弱的手掌。
结果,爷爷被日本人捅了一刀,锋利的西洋刺刀洞穿了爷爷的腹部。
记得小时候,我在听到爷爷这个故事时,问爷爷:“爷爷,你当时真地只是想向日本人收船钱?”爷爷不耐烦地说:“是啊,是啊,说过多少遍了,难道日本鬼子过河就不用给钱的么?”在那个年代,经常有人过了河后不给船钱,以摆渡为生的爷爷在上过多次当后,就采取将船停在河中心,先收钱再靠岸的办法。而那次,他是碰上了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
我一下子变得无味极了。在我幼时想像当中,爷爷应该是一位民族英雄才对。那时的我已在上小学,看过几本《水浒》连环画,对梁山好汉阮氏兄弟在江河湖泊劫富济贫的侠义行径极为佩服。因此我对爷爷的回答颇不满意。
爷爷先后娶过三个老婆婆,然而她们都没给他留下一男半女。除其中一位跳了河外,其她二人爷爷让她们改嫁了。改嫁后的她们都生育了许多儿女。我想,爷爷不能生育,肯定是被日本鬼子刺伤过腹部所致。
爷爷后来抱养了我父亲。(我父亲当时是所谓的“地主崽子”,被村人赶了出来,流落到栏马,说来话长,略过不题。)
爷爷一直送我父亲上学到初中,后来因听信村人闲言而让我父亲罢学。
爷爷曾跟我吹牛,我父亲跟着他没吃过半点苦,那时村民都穷得家里没钱买盐,而他和我父亲却经常有肉吃。至于这一点,父亲倒是承认,那时村里吃大锅饭,食堂就开在我家,爷爷监守自盗,村人没有确切的证据,敢怒不敢言而已。我想这就是爷爷挨过那一刀的“好处”了。爷爷长得既瘦且矮,没有多大气力,但他那种无赖的性格,村人们不敢轻易招惹。
村人们都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爷爷与我父母的关系还过得去。我的两位姐姐的出生,爷爷也颇不疼爱。然而,在我呱呱落地后,爷爷整个人立马变了,他开始与我父母争吵。我不明白爷爷的这种转变是什么缘故,他抱养我父亲的目的,是想自己老来有个依靠,而在农村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承继他的香火。而我的出生,不正是他的意愿么?然而,从后来的事实看来,他显然是出于一种莫名的嫉妒心理——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爷爷跟我父母的争吵停止于我初中毕业的那年。这一年,爷爷逝世,终年76岁。医生说他是旧伤复发。
说实话,从得知爷爷逝世开始到办完爷爷后事,我一点眼泪都没流。因为那时,我已有十六岁,我自以为自己已非常懂事。我知道爷爷与父母的每次吵架都是因为我,他总是诅咒我的父母要断子绝孙。
然而,在多年后想起,爷爷其实从没正面骂过我,更不用说“打”了。他虽然不大搭理我,但是对我也算不坏。记得小时,他去山地做工回来,偶尔也会给我带点落花生,良薯之类东西回来。我过十岁生日时,他用我父母给他的酒钱买了一件白色背心给我,记得那时,我穿着这背心,满院子转,非常开心。我接触文学,也是从爷爷的连环画开始。爷爷的连环画不知从何而来,直到现在还是一个迷。那时经常是这样情景,爷爷拿着一本连环画在院子里看,我站在他的旁边,将小小的头伸过去看那图画(那时识字不多,只能看画了),爷爷往往会站起身来,将连环画丢给我,摘下老花眼镜,拿手绢擦了擦,用手绢把眼镜包走来放进眼镜盒里,然后径直回房去了。
现在想起这些情景,心里竟然有些温馨。
怀念我的爷爷!
栏马大桥栏马河栏马村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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