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去世之后,照顾岳母的任务,原本是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一个月,可他们没过几天又去了广东,过年也没回家,千斤担子又落到我肩上。
岳母患有严重的类风湿,手脚变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连做饭也无可奈何,十多年来一直靠岳父照顾。岳父去世了,她一个人生活不能自理,过年期间,大侄女在家,她照顾了二十多天。
正月初五下午,岳母去菜园地里,突然听到岳父在叫她,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岳父就葬在离菜园地不远处。)本来岳母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回到家里,突然感觉腿疼得厉害。
第二天,大侄女打电话来,我立刻驾车把岳母接到我家,请医生治疗,一连打了两天吊针,她的病毫无起色,反而加重。
正月初七,我只好送岳母去黄桥医院住院,妻子在医院照顾,一连住了几天院,她的风湿病有所好转,腿也不疼了。第六天准备出院,岳母突然觉得肚子疼,没办法,只好重新透视,检查结果出来,岳母的腹部膜积水,需要马上去大医院做手术。
我把这个病告诉哥哥、弟弟,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说上了年纪,做手术不安全,还是不做为好。没办法,我只好把岳母接回家,抓了几副中药治疗。
一连吃了三天药,岳母的腹痛越来越厉害。正月十七日,岳母打电话给儿子、儿媳、大孙女,说道:”我是个废人,你们都不想要我了,过两天回来收尸,我现在还在独石,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听了此言,一阵心酸。
”妈,别担心,你的病又不是癌症,一定会好的,我明天送你去隆回人民医院。“我安慰道。
”不用了,我肚子里烧坏完了,不要花冤枉钱了。我是个废人,是他们俩的包袱,我走了,他们可以安心打工。“岳母苦笑道。
听了此言,我欲哭无泪。
正月十八,一直高烧不退的岳母无法起床,说话都很困难,我看到她深陷的眼窝,失神的目光,心如刀绞。打吊针毫无作用,肚子一天天胀大。我把这事告诉哥哥、弟弟,他们此时着急了。
正月十九,天下着大雪,公路被雪封了,好多车辆不敢出行,我看到岳母嘴巴变形了,眼睛无光泽了,知道病情严重。岳母要我送她回家,还要我打电话要弟媳回来照顾一天,要哥哥回来照顾一天。我只好一一照办。
天下着大雪,我把岳母抱上车,妻子在车上扶着老人。要是平时,我不会这么冒险开车,可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只有冒一次险。
我驾车走在被雪覆盖的公路上,吓出一身冷汗。去岳母家的公路是毛马路,又窄又陡,别人说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了岳母,我浑然不顾。
十九日夜晚,妻子留下来照顾岳母,我回家看家,不敢开车,只好走路回来。
二十日,我去黄桥医院买止痛的吗啡,买回来之后妻子注射了,可以止痛六个小时,到了晚上,弟妹回来了,她负责照顾岳母,临走时妻子又注射了一支。
二十一日,哥哥回来了,我们俩上街买“总七”的东西,二十二日是岳父去世四十九天的祭日,按照风俗,需要“总七”。下午,岳母把家里的钱、油盐柴米分给了三个儿女,我不需要,也就什么也没要。当天晚上,哥哥、弟弟守在床边伺候,妻子已经有好几天没睡了,就赶回家睡了一觉,一觉尚未睡醒,电话响了,岳母凌晨四点钟走了。
岳母赶在“总七”之日走了,给儿女们省下了“总七”需要开支的几千元钱,虽然她口里上对儿女不满,心里却牵挂着自己的儿女。他们俩都是在家里呆了两个晚上,埋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葬在一起。
听哥哥说,岳母临终的吩咐,说正月初五爸爸叫她,说他一个人在那里太寂寞,要她去陪。这事说起来有点唯心,却是难以置信的事实。登山之后,岳父岳母同时上龛,他们不想再麻烦儿女们。
这就是我的岳父岳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到死了还在为儿女们节约,我为他们感到难过,天下最伟大的父母不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