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那年,大学没考上。正考虑复读的时候,得知大队学校里要扩民办教师编,毅然决定报考。凭借刚出校门的优势,经过大队和区两轮考试,我以双一名的成绩胜出,成了一名民办教师。那一年,我十六岁。
选择考民师而不是复读,当时有两层考虑,一是教师的职业在自己心目中光荣而崇高,当一名老师是自己的理想,二是家里经济状况不太好,兄弟姐妹四个,身为长子,早些参加工作,能为父母分担一些经济压力。
教的第一个年级是小学一年级。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进课堂时的情景。教案写了两三页,情景在脑海里模拟了好几遍。可真正走进教室,看见黑鸦鸦的一片学生,心里还是慌得不行。跟小朋友们道了声“好”后,就忙不迭地,背书似的,十来分钟吧,就将一堂课的内容讲完了。接下来,竟不知如何是好。六七岁一个的孩子,叽叽喳喳地,一个个张着眼睛望着你。后面的时间是怎么挨过去的,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那种茫然无措、手脚都不知放哪儿的尴尬样子吧。好在再次拿起课本走进教室时,人已坦然许多。
学校有一定规模,有小学和初中两个校区,教师有二十多号人,其中民办教师占了多半。后来听到一种说法,说民办教师曾经撑起过国家基础教育的半边江山,我深以为然。
年纪轻轻的,就站上讲台成为一名老师,我受到的关注自然不会少。
学校领导来听课,乡、区联校领导也一个个走进教室。他们的到来,无疑给了我压力,但更多的是给了我工作上悉心的指导,给了我人生诚挚的关怀和殷切的希望。
大队的父老乡亲们更是关心我的成长,只要从学校边经过,必定到教室的窗外站一站,看一看。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讲课,美术课上教孩子们画画,音乐课上教孩子们唱歌……这些做法,在当时很受学生喜欢。乡亲们站在窗外,眼神里溢出的欣喜与赞许,给了我莫大的鼓舞与鞭策!
有一天,记得是在上三年级的语文课,绘声绘色之际,蓦然间,望见窗外站着一位陌生的姑娘,很美,圆润的脸庞,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辫子。只一眼,我少年的心海激起了波澜。后来知道,她是学校周边一位婶婶的侄女。再后来,这位婶婶托学校一位老师来跟我说亲。我懵懵懂懂,很兴奋,但理智告诉我,自己太年轻,便婉言谢绝了。
就这样,在工作中激动着,在激动中忙忙碌碌地工作。上午,依照课表,快快乐乐地上每一堂课,与孩子们作心与心的交流。下午,或参加学校的会议,或依照学校安排,三两个老师一起,走家串户,到学生家做家访——那时候,家访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家长们很欢迎。晚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撰写教案、批阅学生作业,日子充实又不乏精彩。
工作之余,老师们也想方设法找乐趣。除了相互间开开玩笑、打趣打趣,也打打羽毛球、乒乓球。学校有位女民师,白净又漂亮,区联校的一位领导下校检查时,笑称她“林妹妹”——那时候电影放《红楼梦》,里面有个漂亮的林妹妹。林妹妹老师会弹风琴,我们常常围着她,她弹曲子,我们唱歌。也玩扑克牌,那时玩牌,兴挂“胡子”(用纸剪成的条儿)、钻桌子脚。看着一个个下巴上、脸上、额头上贴满“胡子”,或是哪一位败将在桌凳下狼狈地钻来钻去,那个开心劲啊,岂是时下牌桌上玩法可比?
年少的我,除了凑热闹,也忙里偷闲,挤时间看看书。偶尔有了灵感,也写点自以为诗或散文之类的东西。
当民办教师,政府每个月发七元钱生活津贴;伤风感冒了,可以报销一些医药费;寒暑假,还可以回队里参加生产劳动,挣些额外工分。
当民师的第一年,大队给我开好工分证明,让我回队里登记。队领导一看,这么多呀,与队里正劳动力齐平了呢!我心里也犯嘀咕,是呀,是不是多了些?当民办教师前,我在队里的工分底分只有六分五呢(正劳动力的工分底分是十分)。我麻起胆子,为自己辩白了几句,无非说些“体力劳动不同于脑力劳动”、“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很晚很晩”之类。队里虽然想砍,但最终还是没有将我的工分砍少。就这样,因为当了民办教师,我的身价从每天工分六分五一下子涨到了每天工分十分,心里那个乐呀,无法形容。
光阴荏苒,三年时光一晃而过。三年民师,三年历练,三年成长。三年后,民师内招,我考入武冈师范民师班,结束了自己的民师生涯。
(王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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