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

椅岭散人 2015-08-01 10:46 2

 

白云山果园有两个苦命人。一个是果园里的场长痳哥,一个是果园里的厨娘陈兰秀。

白云山果园这两年规模扩大了,山上新建了几栋楼房,有伙房、有工具房、有员工宿舍,还有娱乐厅,总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山上有员工四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痳哥是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老员工,他是建场元老,一直担任场长职务。

陈兰秀是去年冬天她男人去世后才上的山。她一上山,痳哥就安排她在厨房工作,虽然工资低了点,但三餐无忧,而且还可以每月领几百元工资。

说起这痳哥,真是个苦命人。他四十多岁就打单身,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拉扯大,又谁知,儿女大了爹难做,三天两头被烦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上吊找不到一棵大树。实在烦得没办法,他只好独自一人来到这果园看园子,一看就是七年多。

痳哥的单身生涯一转眼已经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不知有多少回睡半夜、起五更,也不知有多少次风里走、雨里行,有多少日子在泥水里打滚。总之,他流的都是血汗泪,吃的都是黄连苦。

在生产队的时候,有人曾给他写了一首打油诗:马家沟里有一人,四十二岁打单身,一家共有五口人,两儿两女加本身。单身一出门,家里无人来淘米;单身一进屋,喊的喊、哭的哭。

痳哥看了,气得脸色铁青,他破口大骂那个写诗之人。

痳哥命苦,陈兰秀比他更命苦。说起这个陈兰秀的过去,就是铁人听了也要为她落泪。她男人是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他的病根是七十年代末两次结扎手术流血过多引起的后遗症。近二十多年来,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的女儿是个四肢麻木的植物人,整天躺在床上拉屎拉尿要人服侍。她唯一的儿子也是丈夫第一次手术留下的后遗症,一生下来就是个瘫痪的种,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一家四口人,有三个是废人,生活不能自理,这种日子陈兰秀一过就是二十多年,也不知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去年冬天,陈兰秀的男人因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人天天以泪洗面,吃耗子药离开了人世。没过几天,她的女儿也去追随他爹到极乐世界报到去了。

如今,家里就只有一个儿子,陈兰秀为了照顾儿子,每天都把他带在身边,以便随时照顾。

痳哥见陈兰秀可怜,一有时间就照看这母子二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痳哥和陈兰秀之间渐渐地形成一种默契。

我来果园的日子不长,但我的厚道大家有目共睹。老板器重我,憨大哥相信我,山上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和我打交道,喜欢听我说故事。

痳哥也不列外,他信得过我,有什么心里话都喜欢跟我讲,慢慢地我成了痳哥的左膀右臂,园艺场的工作大部分由我安排。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看书,痳哥笑嘻嘻地走进来,把一封信交给我,要我帮他修改。

我打开信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吾爱兰秀,看信莫笑,我是痳哥,对你有情。情真意切,彻夜难眠。吾愿与你,举案齐眉,不知吾爱,行是不行?有心且把吾来念,无心丢在火塘边。庚午年三月初八。痳哥亲笔。

我看了这封言简意赅的情书,忍不住拍手叫好。

“痳哥,想不到你很有文采,就是秀才写情书也不过如此。”我夸赞道。

“这不是我写的,是懒秀才写的。不过他是模仿我的笔迹写的。秀才满口之乎者也,我担心他写的兰秀看不懂,所以,想请你看看,按照这个意思改一改,尽量通俗一点,这样兰秀就能够看得懂。”痳哥说道。

我听了痳哥的一席话,也不好推辞,只好在原来的基础上尽量改得通俗易懂一点。

我拿出信笺和笔,工工整整的写道:亲爱的兰秀,你好。看完信不要笑我,我是痳哥,对你有情。情真意切,睡不安宁。我愿和你白头到老,不知你同意还是不同意?要是同意,看了信后给我回信,要是不同意,就把信放在火塘里烧了。三月初八日,马哥亲笔。

我写完之后,念给痳哥听,痳哥听了,频频点头,一迭连声地叫道:“要得、要得,比秀才强多了。现在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比老秀才写的要明白得多。”

“痳哥,懒秀才有没有谈过爱?”我好奇地问。

“他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懒散惯了,只会吟诗作对,不懂耕田种地。过去靠生产队吃口粮,现在,实行责任制了,他没法过日子,只好在白云寺吃斋念佛打发日子。他过去有个相好,因为他懒,早就跟别人跑了。”马哥把秀才的事情告诉我,我听了,终于明白懒秀才为什么叫“了缘”。

“小曾,拜托你把信交给兰秀,要是成了,我请你喝喜酒。”痳哥笑着说道。

痳哥对我一向很好,我不想让他为难,只好当一回信使。我找了个机会把信交给陈兰秀,陈兰秀感到莫名其妙,我只好告诉她是喜事,拿回家去看。

过了几天,陈兰秀找到我,要我替她写回信,为了这一对苦命鸳鸯,我只好效劳。我在信中写道:痳哥一片深情,兰秀感激涕零。要是不嫌弃兰秀,愿意重组家庭。

我把信给了痳哥,痳哥看完信,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要我代他回信,商量结婚的事。

我写好之后又把信交给兰秀,兰秀看了又委托我回话。

这一来一往,一往一来,我就变成了他俩之间的红娘。

经过几次回复,两个苦命人终于结成了一对新夫妻。他俩不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只是搬过来住在一起。这一天,他们夫妻俩请我吃了一顿饭就算是谢媒恩了。

“痳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祝你们俩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来,我们干一杯!”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痳哥和陈兰秀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干了一杯。

“但愿这两个苦命人能够过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我心里默默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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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岭散人

我还是第一次当这样的红娘,我的心血没有白费。

479年前

椅岭散人

我凑合了一对苦命鸳鸯,这是我在白云山做的一件最有意义的事情。

359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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