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怕水,大概是失足落水多了的缘故,每见到流水汹涌,总觉得心慌。
小时候的雨季很多,那时候的雨也下得很爽很干脆,很少有阵雨什么的,通常都是一下便下个痛快。雨稀里哗啦的下了几天,村边的小河得到了不一般的滋润,轰轰隆隆的流淌,怕人不知道它的欢快。
那条小河是上下学的必经之路,那天不知怎么走在边沿的时候就掉下去了,在水里扑腾很久,还是六年级的堂哥哥把我捞了起来。虽然是秋季,雨后又是大晴天不算很冷,我却伴着落水的惊慌和湿漉漉的衣服,忐忑谨慎的往家走。我受了惊,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受,只是脑袋浑浑噩噩。小心的换了衣服,再偷偷的晾到楼上想着不被大人发现,下午接着上课去了。
晚上的时候听见姐姐对伯母责问,怎么阿小换了两套衣服。伯母平淡的说,听隔壁的小孩说是放学的时候掉河里了。姐姐听了很生气,说,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晚上没人陪她睡觉,是要做浑梦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用她这个字来称呼我,当时只是感觉很亲切,翻过身,就睡着了。第二天的醒来的时候发现姐姐正睡在我身边,紧紧的搂着我。
那时起我就很喜欢这个字,喜欢听到别人谈话的时候说到我会用上一个她字,我总感到很亲切。
小时候我总多病,有一次我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听到姐姐担忧的对奶奶说,阿小这样弱,常常生病,叔叔婶婶也不回来看一看。奶奶则淡定的说,小孩子哪个不生病的,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不也好好的嘛。
我常常落水,路过池塘边即使是小心翼翼的走,也要一脚滑进去。我自己也怕水,哪怕是姐姐就在旁边牵着,我呆在水里也一动不敢动,有时候他看我坐在水里安稳了稍稍有松一下手我就会大喊大叫挣扎然后自己挣扎着把头埋到水里,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只好小心的给我洗干净再抱上来,无奈的看着其他的孩子在水里游来游去。
姐姐是伯父家的堂姐。她是最疼我的,听她们说,我才一二岁的时候没有人带,那时候是大忙,地里的稻子都等着去抢收,恨不得天上再掉下几个劳动力来,哪里还有人有空带我。那时候姐姐上小学三年级,她就用背带背着我去上课。她说,那时候我常常哭,老师总在上课的时候被我打断,就叫她把我背出去,不哭了才允许进教室。她总笑着说,我是最疼你的了。
我也知道,我的母亲父亲常不在家,我除了跟着奶奶就是跟着二伯母和姐姐。她家紧紧连着我家,晚上我总是跟着她睡的。晚上洗干净了躲在床上,她和伯母一人躺在一边,我总说她们俩像两座山峰,我在中间是漏风的。
她常常带我去池塘边玩,池塘边上种了很多柳树,水里有很多莲藕,春天的时候柳树与荷叶绿油油的一片,常常有大鱼跳起来又落下去,暖暖的阳光折射着鱼鳞亮晃晃,我是最爱看的了。 那个池塘现在还在,只是边上的柳树已经都不见了,池塘里的水也浑浊,再也看不清楚水里有没有鱼。
大概是生活太贫困要撑不下去了,母亲和父亲决计到镇里去开一间小饭馆,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快餐店,所幸的是在外婆那边的帮助下,小饭馆开起来了,生意也不错。他们只带了哥哥去,我则留在村里继续念学前班。
那个小饭馆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记得深刻的只有每次去的时候必经的那条河。那里有一座政府出资建造的桥,只是每次发洪水的时候都会被冲垮。那一次姐姐带我去,那时候被冲垮的桥还没有重建,临时搭建的小木桥也是泡在水里摇摇晃晃,根本没人敢走。所以,四里八乡的人要是想到镇上去,必须得趟过去。
那天太阳很大,我总是眯着眼睛,虽然洪水退了,但水势还是比平时高。姐姐说,我站进去的话,应该能淹没我的头顶。姐姐盯着那晃动的水面,什么也不说,只开始挽裤脚。她想背我,我却不愿意让她背。她只是念初中三年级,脸上的稚嫩还摆脱不掉,是的,她只有17岁啊,我怎么敢让她背我。
还好,这时候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却认识姐姐,是姐姐外婆家的堂舅。他劝我们不要过去,姐姐却执意要过。望着汹涌的河水,他为难的说,燕子,小孩子我可以抱着,只是你这样瘦,又不会水,万一被冲走了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姐姐说了什么,我或许是没听清楚,或许是忘记了。只记得那位舅舅抱着我,紧紧的牵着姐姐的手走进河里。河水不平静啊,一波一波的涌动,舅舅把我抱在胸口,水只把我的脚打湿,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更担心在水里艰难探步的姐姐,水到了她的胸口,翻涌起来的时候没过脖子。舅舅的手紧紧的抓着她,她一步一步的探着脚下的石头,有时候踩着松动的石头身体就晃,她那样瘦,我只怕她被冲走。趟到河中间,他们停下来歇息,我耳朵边只有呼呼的风,还有河水轰轰的声音。姐姐的手很细,又白,我觉得像一朵嫩嫩的荷花,太较弱了。
太阳那样大,我却全发冷汗。我发誓,那时候我真的在想,如果被河水冲走了,死了是不是再也不用过河了。
那是还小,谈不上什么留恋世间,只是看到那朵荷花花紧紧缠绕着我的手,就抑制不住想哭。 如今我再也记不起那家小饭馆的模样,也想不起母亲在那里抱着我的感觉,唯一深刻的,只是那日的河水翻涌,和呼呼的风。
那以后,我越来越恐惧与水的接近,甚至怕黑,胆子越来越小,洗个澡都要奶奶在洗澡间外等着。
我慢慢长大,母亲父亲为了生计总来来回回奔波,长年不在家。我仍旧跟着奶奶生活,由于少叫,有时候母亲在家,我喊一声妈妈都不好意思喊。不过也没有人在意。我自野惯了,跟着奶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看电视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想吃什么便叫奶奶做,什么事都不用做,奶奶总给我她能给的最好的。永远不会责怪我,更没有打骂之类的。
自由惯了,学习又好,在课堂上想笑就嘻嘻的笑了。有时候我看隔壁家三个孩子经常吵闹,总感到得意,幸好只有我,就是哥哥在,他也不会与我争吵的。
有次周末,伯父家念初中的堂姐燕子回家来。带我上山去找野果吃,她与几个姐姐笑笑闹闹的在绿绿的草地上跑,我拿着顶小帽儿跟着怕跟丢了。突然不知道是谁踩中了地上不起眼的马蜂窝,马蜂黑压压的一群飞起来,姐姐们急忙跑开躲藏。只有我讷讷的站着,便成了马蜂虎视眈眈的对象,它们一股脑儿冲我扎来,密密麻麻的,我害怕得直哭。跑得又不快,又怕又疼哭得撕心裂肺,只见燕子姐姐冲过来帮我拍打,马蜂们又分了一队去扎她,姐姐带着我跑向山脚的小溪,跳进去,把我也按进水里。那是真是最恐怖的事情,我又怕水,又被人摁着,挣扎不动,那时候那么小,也不懂闭气什么的,直接呛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伯父在责骂姐姐,我很害怕,其实姐姐比我更惨,跑的时候她背石头绊了摔倒,她叫我先跑,马蜂们也不来追我了,直冲着地上的姐姐扎去,就像有人撒了一簸箕黑豆一样密密麻麻的。姐姐像刘胡兰一样坚强,爬起来一跳一跳的追上我,带着我跑进水里。
如今我长大了,在东莞工作了。我算了算,也有两年没有回家了。我常常能在梦里见到姐姐,每次都是看见她独自站在那条河中央,孤零零的探路。每次都是憋着哭醒,醒了更是失落。如今她已嫁去株洲,有了两个孩子,我们不常联系,我甚至没有她的电话号码,每次想到都愧疚不已。今年九月初三奶奶大寿,与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听说姐姐也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我便下了决心,就是没有休假也要回去看一看,为的只是那年她紧紧牵着我的手,我很想在仔细的牵上一回。
这样的绿色....psuepsue (4)泥房瓦墙,与其说是落后,不如称赞一句淳朴。在我认识的20年,那个小村庄一点没被外界渲染,仍旧是最初的摸样。如果不是生活在自然里,我永远也不会认为有哪一场雨是干净的。长大后离家在外求学,同学们偶尔见到彩虹便兴奋不已,我却不稀罕,在我的家乡仰望天空,流星每晚都可以看到,彩虹更是每场雨后都会有。psue (8)常常会有永远留在村里,嫁人,做个只知劳作的农妇,只为守着这片宁静。只是可惜,有此想法的时候,都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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