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行同陌路

2007-8-31星期五(Friday)阴

她站在一棵树下，透过枝丫的点点阳光，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的忧伤。

他站在她面前，一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却又透着一丝犹豫和慌乱。

她扬起头，说：“不管我现在多么爱你，但在时间的流中，我们终将行同陌路。”

她努力将那丝忧伤掩藏在满脸的漠然中。

他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眼前这个看似娇弱实则坚韧的女子，叫他如此不知所措。或者，最初的爱，就是一个错误。

“你知道，我爱的是你！”可他还是挤出了这样一句话。然而，这句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说谎。经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看透了，每每相见的欣喜和别离的愁绪，不正说明这是爱么？可是，想爱就能爱么？相爱就可以得到爱么？在纷乱的世间生存，他不得不将爱情看作一件可要可不要的奢侈的绚丽衣裳。

她，却总幻想着将那件绚丽衣裳穿在身上。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么，何况是她这般纤弱美丽而且自恋的女人。经了漫长的时光，她也看透了。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这爱情也是一袭华美的袍，是否也爬满了虱子，她不知道，因为它只是远远地诱惑着她，她永远也走不近，无法将它披在自己美丽的胴体上。安妮宝贝说，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还是错。她何不趁他还爱她时，含着泪挥一挥手，离他而去，在他心间留下最浓郁的一抹哀伤，让他永远也忘不了她。——这样，即便不曾得到爱情，却赚得让他惦念，哪怕不能一辈子，也比不爱了在他眼前变成不知所措的错误要好。

“你，要结婚了，是么？”她问。

“是的。”他心中有一丝难言的隐痛，还有一丝愧疚。然而，他没办法。

“我知道的，和她。”她扬起眉，满脸漠然掩不住眸子中的忧伤。

“你知道，我……，她是个好女人……”

她突然上前一步，手环绕在他脖子上，踮着脚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是那般冰凉，如清凉润泽的玉一般让他充满哀伤。又有一滴两滴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流到了他的唇间，那种涩涩的咸，让他的心蓦然一惊。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洞察一切却又故作糊涂，惹人疼爱却又扰人情怀，坚强别离却又哀伤缠绵。这样的女人，适合做情人，适合做红颜知己，却不能是老婆。他知道他错了，不该在拥有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的时候，却还爱上了她。一个男人会同时爱上两个女人么？他不知道。只是，爱了，就爱了，无从选择。他能怎么办呢？只能负了坚韧聪明的她而努力给予柔弱娇小的她以幸福。

她甚至不想去争取。在成长的岁月中，没有一件东西，让她觉得非要不可。她以她的自恋和傲气，来凌驾一切。爱情，不过是一袭华美的袍，如果有人比她更需要，她虽做不到心甘情愿，却也会送出去。在她自己，以她心的坚韧，那一点点伤痛，她又何须在意？

她是满不在乎，可是，她必得装出在乎的样子。何况，她的心，又真的感觉到如此疼痛。她送给他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吻，却没料到，同时送出去的，还有抑止不住的泪水。以这样甜蜜掺杂哀伤的方式，他会永远记住她么？这样一个吻，是否会在他今后的生命中永远挥之不去？可是，又何必有这般天真的向往呢？记住、不记住，又能怎样？终将行同陌路，不如挥一挥手，就那般云淡风轻地离去，不再期待，不再惦念，不再回想……

没有人唱响离歌，她走了。

午后的阳光依然耀眼。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阳光染亮了她的发稍，轻风扬起了她的长发，还有那飘飞的裙裾，似乎写满了忧伤。

他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她说的那句话：“不管我现在多么爱你，但在时间的流中，我们终将行同陌路。”终将行同陌路么？他不希望这样，然而，他知道，这将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