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元/文
我有一对儿女,女孩是老大,儿子小两岁。同样父母所生,但性格完全不同。女儿生性好动,做事马虎,要她做饭,十回九回不是烧糊涂了就是半生不熟。放牛和小伙伴玩把牛丢了,害得我们满山找牛,天黑了也没找到。只好回家,刚进家门,那牛在对面山路上“吽"的叫了一声,自己回来了!
一九七五年生下儿子,孩子的妈说我一个人带两个嫩娃带不了,就刚满两岁的女儿留在我身边,我上班又带嫩娃,又当爹又当妈,真的是够细心的了。
他们母子回老家的第二天,我要参加消防训练,女儿睡觉没醒,就让她睡吧,我就和大家一起去训练。等我回来时,见她坐在枕头上哭,我去抱她,还不让我抱。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起来一看,一屁股的巴巴,我的个妈吔,害得我洗。
有天她说肚子痛,我抱着去职工医院找儿科医生看病,医生摸了肚子说“没事,是有蛔虫,吃点打虫药,就好了”吃了打虫药后第二天大便,我的个妈呀!全是蛔虫有筷子那么大一条。打虫后身体好起来了。我调教的很乖乖的,一天中午,我实在困的想睡一会,我说“艳红”爸爸想睡觉了,你也睡吧。她说“爸爸,你睡吧,我不睡,我就在这屋里玩”我叮嘱你就在这屋里玩,不许乱跑到外面去了!她应声好的,我就睡觉了。我一觉醒来,一看人呢?急得我往外寻人,在走廊上她穿的裤子丢在地上,到处找人没看见,我找到平时去玩过朋友家,都说没看到,累的我汗水湿透了全身也没见人,又急又热。这个时候听到厂门口的岗亭屋里有娃娃的笑声,我走进去一看,正是艳红和一位职工带着他女儿一起玩的高兴。我一时气的揪过来照着光屁股就两巴掌,打得哇哇哭。我说你答应我的只在屋里玩!为什么跑出来了,还把裤子脱了丢在地上,你的鞋子呢?!然后去汽车队门口的小小水洼边找到鞋子。大概是在那里玩水,把鞋子脱了。晚上给她洗澡看屁股上的巴掌红红的,心里一阵疼,当时在气头上,手也太重了。
有一次,我自己做的甜酒,好吃。剩下一半,我放在高处柜台上。等我第二次去拿下一看,是个空盆子了,我估计是艳红偷吃了,我哄她说盆子还有甜酒,她信以为真,就搬凳子爬到桌子上,把盆子拿下来说,没有啊!我惊讶地“噢,我的甜酒呢?难道飞走了不成?!”她嘻嘻一笑说,是我吃了呀。哦,原来是你这个小馋猫偷吃了!
某天中午,消防队都是自己炒菜,我说我来烧火炒菜了。女儿接着说:“爸爸,你炒菜,我去端饭饭”我惊喜地,好哇,你能端回来吗?!话还沒说完她已飞出厂门外了。
蒸汽房离厂门口五十多米,职工上班时就把米淘好放到一个大大的铁皮柜蒸汽笼里。下班时饭蒸好了,取回去只炒个菜就行了。
看守蒸汽房是个老娭毑,她知道来取饭的小孩是我女儿,就问你爸爸呢?
奶奶,我爸爸在炒菜,我来取饭。
哦,你好乖哦,两岁多就知道帮爸爸做事了。这个是你的吗?娭毑边说边给她找饭盆子。
女儿说,奶奶,不是的,我家是个大花盆。
哦,是这个吧!
对,是的。
这么烫手,你怎么拿呀!
我用裙子包着就可以了。
我炒好菜立马去接她,只见她端着那盆饭,迈着自信的步伐朝我走来,我心里一阵喜悦!
我带了半年,出差也带着走,在火车上表现得活泼可爱!逗得旅客赞不绝口。有个女孩和她一般大,她抱着人家亲,那个女孩害羞呢。到长沙看动物园,她骑在我肩上。问这问那,一上午没消停。
回到老家小孩子都围着她,她生气地“走开些,你们身上脏稀稀的”过了一会儿,她自己也一样和他们玩泥巴,用裙子兜泥巴丸子。农村人都是房里放小便桶,储下小便浇菜。她夜里小便都是她妈妈抱着解,她就说,妈妈,你把尿桶边上放个土砖,我自己就可以尿了。
三岁多的人,生活能自理,还能带弟弟,他们三娘崽去外婆家,要走五六华里路,儿子一多走不动,她说弟弟,来我背你。实际上她自己也走累了。
孩子他妈告诉我,那天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她去做事去了,女儿拿过来就喝,一杯开水全倒在身上,从下巴到肚子都烫伤了。那时正好我们那修大圳,连忙抱着到大圳医疗站,几毛钱买了支烫伤膏涂抹,两天就好的漂漂亮亮。有一次我回家没看女儿就问,艳红呢?哪去了?她娘说,她大姑妈接去了,说是送回来,都个把月了还不见送回来,我也没空去接。第二天清早,我就急急忙忙往大姐家走。很远,起码有五十多里,而且一条乡间小路,过去的石板路,还有的山路羊肠小道。到大姐家还在外面就听到艳红嘻嘻哈哈的笑声,进屋一看是和大姐的满崽在床上吵闹。女儿见了我说,爸爸,你是来接我的吗?!我说是呀,你在这里玩风了,不想回家是吧。女儿辩解说,才不呢,大姑妈不送我那么远,我一个人怎么回家。哦,说的有理。我的乖乖女,明天跟爸爸一起回家好吗?!好!爸爸,我好想弟弟呢!嗯,明天就可以见到弟弟了。第二天父女俩一边走一边聊,尽管路远也不觉得累。当然那时年轻,莫说五十多里,就是一百多里也不在话下。
儿子叫于韬,还在母腹里我就起名了。三岁的时候在家能帮大人煮饭。他妈妈淘好米,放好水,把铁顶罐放到灶上,教他烧火,叮嘱他饭熟了,就不要烧火。他都做得很好,会把灶门前的柴草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怕起火。煮红薯的时候,他会用筷子试插熟了没熟。他妈以为是他吃红薯问他,他说妈妈,我沒吃,我是看红薯熟了么,用筷插的。
儿子四岁的时候,也就是一九七九年夏天,我休假回农村老家,发现儿子左眼的黑眼珠斜得很厉害,决定带他到厂里效正。那天凌晨四点就起床,准备早餐,吃了去赶镇上的班车。儿子也跟着起来了,她妈说“宝崽,你怎么也起来了?”他说,“嗯,我不起来,爸爸走了我也不知道”天刚麻麻亮,我们父子俩就启程赶路了。我们分别的时候儿子也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样子,可是到了傍晚,就哭起来了。我们住在武冈东门口红星旅社,儿子撕心裂肺的哭着要妈妈!真的是嫩娃不离娘,何况他还没断奶呢!我决定带他一则是为了效正他眼睛,二则是断奶。亏了我哄,抱着摇来摇去慢慢的哭累了就睡着了。也就是难受那一阵,第二天醒来又是一个小大人,问这问那。到厂里我急忙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这个没有药物治疗,只有你给他做一副没镜片假眼镜戴上几个月就能效正过来。我遵医嘱,用竹蔑给他做了副假眼镜给他戴。他觉得好玩,戴了几个月,内斜的情况改善了很多。据说是公公的坟墓葬的地方不好,一代要出一个独眼龙。说来还真的是灵验,叔伯辈五叔是独眼龙,我这一代堂二哥是独眼龙,到我儿子这一代,堂大哥的老五突然一只眼睛痛瞎了。我若是不带我儿子到厂里来效正,那个独眼龙就是他了。
我带着孩子,队里派我和三车间一名职工参加地区的消防尖子集训。我们来到冷水滩集训地,是一招待所。我每天都要和大家出操训练的。儿子呢没见到就哭着找爸爸,还好,传达室的老头哄他玩,老头牙齿痛,他会问“爷爷你牙疼好些了吗?”老头很喜欢。我们集训半个月,吃饭是八个人一桌,我带上儿子吃,也不用交钱。后来由厂里组织的业余美术组到长沙参观北京的名家画展,有李可染,吴冠中等人的作品,在湖南省国画馆展出,我也带着他一起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厂里给每个职工发了月饼,我打开尝尝,儿子见了问:“爸爸你在吃什么!”我说吃月饼,“哪里来的”我哄他说想月亮,月亮给我的。那我也去想月亮,月亮会给我月饼么!会给你的!他急忙走到房子外面傻傻的望着圆圆的明晃晃的月亮。看着他那赤诚而天真无邪的样子,我“扑哧”一笑。他见了便说,“爸爸,我想月亮,月亮怎么不给月饼呀?”我说傻儿子,赏月是人们欣赏月亮在黑夜里给人们带来的光明,并不是想月亮给你月饼。我那月饼是工厂给每个职工的福利,来,咱俩一起吃月饼一起赏月吧。
快过年了,我们回到老家,晚上在隔壁大哥家一屋人听我讲大克劳斯和小克劳斯的童话故事。他和他姐姐听得入神极了。
五岁读学前班,六岁在老家读一年级。我决定带着他到厂子弟学校读二年级。结果要考试,发的语文卷拼音不过关,农村的教学质量差,只好重读一年级。有个叫楊哲的小胖子调皮,老是欺负我:儿子,我知道他是洞口老乡,就当面说,楊哲,你和于韬是邵阳老乡呢,要做好朋友,不要欺负他了,你还要欺负人我就告诉你爸爸。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欺负我儿子了。
我那时在厂技校上班,儿子放学回家早,我就教他淘米煮饭,那时的米有沙子,教他怎么淘沙放水,他都学会了,而且做得很好。有次我出差,就把他寄托在老乡家里,我出差回来一看,只见他蹲在那门外的墙边看书,我心里一阵难过急忙喊韬儿,他才抬头说,爸爸,你回来了。高兴的跑到我身边,我一把抱起问“想爸爸吗”“想,我做梦都想!”儿子说,爸爸,阿姨他们吃什么好吃的都只给他们的孩子吃,不给我吃。我说,哦,爸爸知道了,下次爸爸出差不寄放他们家就是了。第二次出差到广州,寄托给夏玉英,我儿子说,夏阿姨可好了,有好吃先给我吃,样样都照顾好好的。真的是人与人千差万别,我无以为报,只送了点水果给她。
放署假时,学校组织老师旅游,我带着儿子也参加了。在武汉东湖玩时,儿子第一次看到游船,高兴极了,非常想坐说,爸爸,我也想去坐。我和另一位带女儿的老师一起租了游艇,是用脚蹬划子,两个大铁皮鼓,我们四个人坐上去,铁鼓都淹了三分之二。划到湖中间,碰到另外租船的老师,他说到我们船上来给他照相。我说来不得!我话还没说完,只见他一只脚蹬上我们的铁鼓,把我们的船踩翻了。我们四个一齐掉入湖里,我嘴里好像说梦话似的“完了!完了”手扒拉扒拉就浮出水面一看,儿子竟然先出水,只见他坐在翻个底朝天的铁鼓上安然无恙。我心里说真是老天保佑!后来我问儿子,你是怎么上出水的。他说我踩着底一蹬就钻出水面,看到船就坐上来了。我说水好深,我都没踩着底,你怎么就踩到底了?!另外那对父女被淹得奄奄一息,救生船来救我们的时候,那个老师还死死地揪住我的衣服不放手。上岸后他才回过神来,幸亏是坐的那种型号的游艇,中间是空的,我儿子是踩着翻船的顶帆布从中间钻出水面的,不然后果就惨了。
从武汉到南昌,在南昌停留一天,我们去广场玩。刚刚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街上积水一下涨到一尺来深。我们冒着大雨回驻地,淋得落汤鸡似的。因为长江洪水泛滥,去九江的铁路被淹,只好坐船。目标是去庐山,到了庐山我带着儿子和另一个比他大几岁男孩去小天池山上画画。儿子画的不错,那个大一点的不知从何下笔。有趣的事是中午吃饭,我买了四缽米饭,我吃了一缽还加了点,儿子问,爸爸,这饭你还要么?我说不要了,你吃吧。他自己加了一点,把剩下的推给哥哥说,哥哥,你也加点吧。在场的顾客听了都称赞不已。
从庐山就直接回农村老家了,正赶上双抢,我们大人收割早稻,叫儿子看晒着的稻谷別让鸡乱划。他可认真了,搬小凳子坐在晒垫(用竹蔑编的)旁边,一会儿都不离开。院子的人见了都说我儿子将来有出息,从小做事这么认真。他到对面山上地里去割红茹藤,背蒌装满了,他想踩紧点,就站上去踩,结果踩倒了,连人带物一起滚到山下的坪里,竟然毫发无损。
一九八五年农转非我是第一批,终于可以一家四口能团聚了。收完晚稻我就先带着儿女到厂里,孩子的妈在家处理好家里的事。那天我们三个人走路到邓家铺赶班车,走到小石桥上,我说休息一下吧。刚停下来我放下行李,对面山边刮一阵妖风,把堆在树上的稻草刮掉了三拉。我儿子立马说爸爸,你看那风刮下三拉草,我们这里正好三个人。我说哈巴崽!你怎么这样傻呢!还真的是我们三伢崽三年里死神三次到我们头上。最严重的一九八七年,空心菜中毒。那天中午我下班在马路边买菜,看了看那把空心菜,我放下了走开不想买了的。那个卖菜的说,连把空心菜都买不起,还是个当工人的!我听了气不过!又回来买了那把空心菜,真是在劫难逃呀!回到家里做饭,炒空心菜,吃完饭一会儿,儿子说,肚子痛,上侧所回来躺到床上,一个人脸色铁青,我一看不得了,得什么急病了,马上背起往医院跑。到医院值班医生是郭院长,他一看说是食物中毒,问我吃了什么?我说就吃了饭,空心菜。马上安排在观察室打吊瓶。刚把他安排好,我就不行,吐得很厉害。也住观察室抢救。医院打电话给孩子的妈说,你们家的人食物中毒了,有父子俩在医院抢救。她接了电话就往回跑,一想家里还有个女儿呀,急忙赶到家里,一进门只见女儿躺着吐得很厉害,连忙背起赶到医院,住院部抢救,我是已经昏死不省人事了。先后有十六人中毒,都是那个欧阳金花的菜农把头下午洒的剧毒农药甲胺磷的空心菜,第二天早上割了卖。当时县公安局说是要彻底查办,罚款!判刑!后来一查,是地委政法书记阳花萼的亲孙女。就不了了之!我们受害人什么也没有得到赔偿,连医药费都是厂里承担了。你说这公平吗?!
儿女的儿童时代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中期,那时的生活普遍性的苦,我们家在村子里还算是好一点的。我在工厂上班,粮食指标每月42斤,我节约十多斤回家买粮补贴他们三娘崽。工资除了我吃饭零用,还有存款,多多少少往家里给点钱。所以,没有给儿女买零食,没有买玩具,一日三餐能填饱肚子,衣服也是别冻着就算好的了,往往是过年制点新衣服。但那时社会安全,物价稳定,尤其是迁入工厂的头一两年,粮食供应的指标还吃不完,卖给那些缺粮户。后来一年不如一年,到一九九O年,儿子考上中专,到长沙读书,还没满十五岁。我给他做了个按学校要求标准的木箱,里面装了被子,衣物等,好重。那时厂里有直达长沙的班车,把箱子放在车顶上,到长沙后要乘公交车到学校,我只好扛着大:木箱赶公交车,累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找到学校,把一切安顿好后我叮嘱儿子说,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计划用钱,和同学搞好团结。儿子应声“嗯”我要他送我到学校门口,我心里有点不舍又有点担心,毕竟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我说多给家里写信,有什么事告诉我,知道吗?“嗯”儿子大了不怎愛说话。在长沙读了四年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到长沙气电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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