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武冈

离开武刚冈已时隔多日，我却依然沉默。去年11月我悄悄溜回武冈，武冈东站以赤裸的姿态迎接我，客运站对面的大楼明确无误的显示，武冈和我一样，总是在缺乏自信中折腾，永远处在未完成状态。东站对面大楼的外表还没来得急覆盖上瓷砖，仅以灰色水泥示人，钢筋支架上裹着绿色的施工网眼布，一架黄色的吊臂车孤单而骄傲的俯视着东站。墙壁上辽阔的长方型空缺在等待着玻璃，地面上则只有尘土和沙石。在未竣工的大楼、车站和农贸市场夹持的丁字路口，机动车在人流中穿梭，而行人走着抽烟、嗑瓜子，还有妇人蹲在地上，帮着小孩子撒尿。在等车的片刻中见到面前的景象，我还是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故乡温情。

出走武冈多年，足迹遍布全国各地，我在哪武冈就在哪，而真正身处武冈时，却越来越找不到身处武冈的证据。那几天我象野狗一样在城里和郊外四处漫游，一方面寻找食物满足我肠胃的武冈记忆，另一方面也为了别认自我的形成与被抛离的轨迹。

沿资水之滨而下至凌云宾馆，和朋友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啃了两只鸭掌，喝了三碗米酒之后就开始微醉，像很多代武冈人一样，我对窗外东塔的记忆始自“资水之滨”这个词。14岁时，我知道了它作为性的隐喻。那时候，性仍是禁忌，是少年们成长的困惑与兴奋的主要来源。我记得有那么几年，我望着东塔则是所有意向中，最朦胧、诗意的。

而和“资水之滨”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还有云山。第二天我们相约雇了二辆越野一大早就直奔云山。当车在山腰盘旋时，我昨天的酒开始醒了。风从外吹来，猛烈却并不寒冷，车在半山腰上盘旋,我开始逼迫自己观察那旋转着向后退的峰峦。一开始它看起来和明信片的风景画没什么两样，甚至比想象的云山风光更秀丽。

每次回武冈，我都要爬云山。在登山路上那些远望去像小小的火柴盒的房子突然聚集在半山冲中，不出意外，还会有一道灰白色的线条划过山沟，那是将村落与武城连接起来的公路。有时，我会盯着一个火柴盒看，会看到一个红衣的小人从阳台上走回屋内。她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这感觉就像每一次夜晚乘坐火车穿越城市的闹市区，看到铁轨旁的居民楼中的万家灯火，就老是想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次回武冈第二天碰到初中的同学，初中的同学又转告高中的同学，于是有几天后正一酒店的同学聚会。前几次回来我都习惯于一个人沿着水南桥半边街走，那是为数不多的向武冈过去的时空隧道。席间见到30多年未见的同学，记忆如一道奔溪，从心间流过，近三十年的隔离，想重新对接，却仅在酒桌上留下点滴印象。

几天后,我不辞而别,在离开武冈后还接到同学的请吃邀请,我深为我的悄然离去而不安.在春节来临之际，写下这只言片语，算是此次回武冈的纪念。在此也祝福武冈的同学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