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归乡,听到父母辈的人回忆六七十年代的苦难,那些饥饿的历史,在他们身上打上了嬴弱的烙印。如今,那样的历史虽已过去,可是他们再也忘不掉那些苦难,他们懂得节约、珍惜,懂得感恩和缅怀。
在这里,且让我提起笔来,替他们将那段真实的回忆记录下来。
1、一块肉(口述者:A,农村妇女,47岁。)
那是70年代末,我才20岁,刚嫁过来没多久。有段日子,大概是因为怀孕了吧,我特别想吃肉,想得流口水,却又不敢说。
某一天,趁着公公婆婆出去干活了,我偷偷买了三两肉回来,一个人在厨房里煮。因为怕人发现,也来不及切成小块了,就将整块肉放锅里加水盖上锅盖煮,那飘溢出来的香气,让我又恨又怕,生怕公公婆婆回来闻见。
后来,也不知肉煮熟了还是半生半熟,就拿报纸包着,揣在衣服里,跑到河堤旁草堆下藏着吃了。
(——物质生活的贫乏,让一位准妈妈不得不以类似偷窃的办法,来获取营养。听来似乎可笑,却饱含着辛酸。)
2、几个包子(口述者:我的母亲。)
大概是79年或80年的事情了,有一天,我和同村的姐妹D一起上街去,在街上,我们看到有卖包子的,两人都特想吃,于是一人买了3个大包子。
然而,包子是买了,在路上却不敢吃,怕人看见笑话。于是我们绕远路回家,在无人的河岸边,撑开一把伞,两人在伞的遮掩下,狼吞虎咽的将3个包子吃完了。
(——那时,饥饿已不再构成生命的威胁。可是,一切的享乐,似乎都是罪恶,就连拿自己的钱买零食吃,也算一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3、偷米事件(口述者:我的父亲。)
60年代初,我还不到10岁,父母已经过世了,我和哥哥相依为命。
那时我们将米放在一个柜子里,每天省吃俭用,可奇怪的是,那米还是吃得特别快,没几天就完了,我们便怀疑有人偷米,于是买了一把锁,将柜子锁上了。
然而,第二天,竟让我发现一件格外气愤的事情。那天我刚刚淘完米将饭锅放在灶火上,出门才一会,回来时,竟撞见隔壁家的婶娘,正从灶火上的饭锅里,抓出一把米来……
(——我不知道这样的尴尬最后如何解决,却实实在在的感到心寒:柜中的米无法再窃取,竟从正煮着饭的锅中偷米,也太……那个了!当然,如今想来,这也是由特定的历史时期所造就的事件,由饥饿引发的盗窃,倒没有太大讨伐的必要。幸运的是,在如今的年代,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4、一锅蚂蚁(口述者:我的父亲。)
依然是60年代的故事,我和哥哥由于年幼失去了双亲,生活过得十分艰苦。
那时,我和村里的Q是很好的朋友,Q家境比我们稍好,平日里,他家有好吃的,他都会偷偷的留一点,用报纸包着,揣在口袋里,偷偷拿来给我吃。
如今想来,我对Q依然充满感激,因为在那物资贫乏的年代,谁家都不容易,即便有好吃的,份量也是极少的,而他每次都惦记着我,从那极少的份量中,分出一点给我,那真是不简单。
有一天,我正吃饭时,他又来了,这次揣给我的是一个红艳欲滴的泡辣椒。然而没想到,这个辣椒出奇的辣,我吃了后,辣的胃痛不已,便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辣一躺之间,竟忘了将饭锅盖上并放回灶上。等到哥哥从地里干活回来,想吃饭时,发现一锅饭早已冷了,而且,饭锅内爬满了蚂蚁……
(——一锅白花花的米饭,被蚂蚁给糟蹋了,在那贫乏的年代,让谁遇到,都会气得发抖。不用说,年幼的父亲受到了极严重的责骂。到如今,过去的责骂早已烟消云散,而让人怀念的,是那纯洁的无私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