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叔

南海听涛 2007-06-09 00:14

贵叔是我的同村,按行辈,我该称他为叔。

贵叔从小就死了娘,是他爹一泡尿一泡屎拉扯大的。不幸的是,十八岁那年,他爹也撒手西去了。

苦命的贵叔办完他爹的丧事后,家里除了祖父留下的那排土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了。

贵叔人老实,做事也很守本份。27岁那年,在我娘的凑合下,她与同村的桂花结了婚。

桂花婶的命运与贵叔也差不多,小小年纪就没有爹,只读了3年小学就辍学帮她妈扯猪草了。

这桂花婶做事笨手笨脚的,但嘴皮子却十分厉害。与贵叔吵架,骂他三天三夜都不会说重复话,村里人凡事也要让她三分。

结婚第二年,他们就生了一个宝贝儿子。苦了一生的贵叔非常高兴,为图个吉利,便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金宝。

没想到桂花婶嘴皮子厉害,肚皮子也不错。自从生了金宝后,又一连生了三个男孩,贵叔高兴得合不拢嘴,分别给他们取名为银宝、铜宝、铁宝。

短短的几年时间,一连添了金、银、铜、铁四个儿子,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的贵叔更是雪上加霜了。

你瞧,贵叔每天起早贪黑,田里地里转来转去,就是没有个好收成。人家的稻田亩产五、六百公斤,他家的最多一、两百公斤。村民们告诉他,“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你没有下足肥料,产量怎么会高呢?

贵叔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可是,到了来年,还是这样。贵叔没有钱买肥料,去信用社贷款,信用社怕他还不起,又不肯借贷给他。

眼看着别人家吃白花花的米饭,他们家却一年有一半时间靠吃红茹、玉米、稀饭充饥;别人家住进宽敞、漂亮的新房,而他一家六口还是挤在祖父留下的那排破屋里。桂花婶的话就越来越多了,“你这个死脑壳,真没出息,嫁给你我倒一辈子霉……”。每当这个时候,贵叔总是无话可说,蹲在门槛上,生自己的闷气。

去年暑假,我回家探亲。两年不见,贵叔又苍老了许多。他的四个孩子都长高了一点,但个个面黄肌瘦。老大金宝跟他妈一样,读了三年级,就没钱读书了。老二银宝正在读一年级,贵叔说,多读一年也不让他再读下去了。

临走时,贵叔拉着我的手说,侄儿,你在外面世面广,等我老大金宝再长几年,你带他出去找点活干,也好让我松口气。

我口里答应了,心里却想,如今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象金宝这样子,谁要他做事?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两年过去了。我也一直没空回老家。尽管有时也想起贵叔,但因自己的状况不佳,一家妻儿老小全我一个人支撑,仅能填饱肚子而已,对贵叔也只是爱莫能助。

去年,单位效益好了一点,春节前我特意给贵叔寄了200元钱,让他过年时买点肉给孩子们吃。

没想到过完春节才不久,我收到老家来信,信中说贵叔疯了。

事情是这样的:春节后,趁还没有开春,贵叔带着我寄给他用剩的20元钱,去县城找活干,想挣点钱回来多买点化肥,说是要种一个好阳春(家乡方言,意思是有一个好收成)。

贵叔大清早就从家里出发,走了50多公里旱路,才到达县城。可老天不讲人情,刚到县城不久就下起大雨来了。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好转。光吃饭,不做工,工地老板当然没有那么大方。贵叔不得不打算回家。他本来想走路回去的,但雨下得太大,天气又冷,就打算去车站坐车回家。

车站旁边的一家店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贵叔觉得好奇,便凑过去看热闹。原来大家在排队买彩票。

贵叔心里顿时亮了一下!他记得去年村里有不少人专门到县城买彩票,有的中了彩电,有的中了自行车,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中了奖,可自己口袋里就是没有钱……

听说这次的奖额更高,特等奖100万元,一等奖50万元,三等奖10元……贵叔心里痒痒的。

他摸了摸口袋,来时带的20元钱扣掉生活费只剩下10元了,回家的车费要5元,还剩5元钱,只够买两张彩票。贵叔咬了咬牙,一头挤了进去。

出来时,工作人员告诉他,这种彩票不是即开型的,要等两天后,通过电脑摇奖才知道结果。

贵叔小心翼翼地揣着彩票回到家里。桂花婶见贵叔出去了好几天,花了十多元钱,一分钱也没有挣到,最可气的是还带了两张费纸回来,那挺机关枪又辟雳啪啦开始了,“你这个短命鬼……天生的穷鬼……还要买什么彩票……要发财先去死了……等下辈子你还是个穷死鬼……”。

贵叔越来越听不下去了,便去找邻居二狗子,求他把那张彩票买下来。二狗子见贵叔可怜巴巴的样子,尽管自己手头也不是很松,还是横着心把它买了下来。贵叔感激不尽,对二狗子千恩万谢!

过来几天,中奖号码公布出来,二狗子中了个特等奖!

贵叔听到这个消息,大呼一声:“天啊,我怎么就个命!”说完,就晕了过去。醒来后,贵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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