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赵先礼局长是西山镇赵家村的,一九七六年他二十岁的时候,混到一张西山中学的高中毕业证书,那时公社中学是办高中的,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不象现在,增加了三年学制。虽然X+Y=Z都还没弄懂,由于底红根正,祖宗几代没上过学堂见过书本,就被推举上了工农兵大学,毕业后直接分到了县一中,凭着自己与身俱来的处世哲学,竟在教育界如鱼似水,从一中教师变成了一中校长、县教委副主任、主任、教育局长,不过他自己也晓得,到这个位置也就到了顶了,年岁不饶人啊,五十多了,再爬也最多是退休的时候来个有名无实的副调研员了,到那个时候,其实也就作了废了。现在赵局想做的就是维护好自己的圈子,保持教育系统的稳定大局,能喝则喝,能玩就玩,反正当个局长,具体的事情又不要亲自去做的,有的是时间,就是有些许小事,局里的人也不会乱放一个屁的。但在圈子内,关于赵局的话题还是比较多的,深知赵局对于权、钱的爱好和掌控能力,不过最让大家感兴趣的还是赵局的性操作能力,用李宏亮的话讲,那就是倒底还是领导。
传说赵局在一中当校长的时候,上面想提他到教委当副主任,当然就有盯着那个位置的人表示反对,不过这反对的人又没提出具体东西出来,就向组织部门说赵先礼才一米六几,一米七都没得,全县老师和学生十来万人,压阵脚都难得压到,这种说法自然没有被组织部门采纳,赵先礼还是坐上了教委副主任的交椅。但这事后来被赵副主任知道了,赵副主任就想做个完人,争取上个一米七的台阶,就到处打听民间增高偏方。有个在乡下小学教了二十多年书的民办老师说他有祖传方子,一个月一个疗程,三个疗程保证见效,还说用教师的名誉担保,但有个条件,就是事成之后要赵主任想办法把民办两个事改为公办,赵主任心想只要自已能达到目的,这个事还不是小事一桩?双方就达成了君子协议,那个老师就搞了许多草药丸药来,交待了注意事项,还说服药期间不能和主任娘子同睡一个床,赵主任就依了,当了三个月俗家和尚,忍得那东西硬了软、软了硬的,到后来连软和硬都分不清了。好不容易三个月过去了,赵主任身高照旧,但那家伙的身高却翻了一番,而且经常充满了激情,裤裆里时常饱满得女人的胸脯,当然这个变化只有赵主任和他的夫人知道,那个老师是没办法知道的,口头协议也就做了废。后来赵主任夫人在女人圈里闲谈时无意透露了风声,左传右传传到了那个民办老师的耳里,他就想,虽然身高没达到效果,但那东西也是男人的本钱,我也应该要得到回报的,于是找到赵主任。赵主任还算变通,答应帮他想办法,也收了他几个碎银子,就帮他把那民字改成了公字。不想那个老师挂了公字后没多久就得了心肌梗塞,到马克思那里教小学去了。
李宏亮后来和影校长说起这事,深感遗憾,说上次在浪源玩的时候,大着胆子向赵局取经。赵局说,我也搞不清的,就只吃了那些药,感觉还是强了些。李主任说,那些药方你还记得么?赵局说,哪个当时会那么上心啊,要早晓得这样,我就卖偏方去了,还当什么破局长?李主任说,那真是可惜了,要是那个老师还在就好了,全中国都要著名了,搞得好还可以开个公司,赵局就当董事长,那个老师就当总工,孙校长和影校长一个当总经理,一个当常务,张老师就当办公室主任兼公关部长,我和周秘书也混个副总级别,再把吴局拉来入个干股,做公司的财老板。赵局说,你个李宏亮啊,想法还不小嘛。影校长就笑。李主任说,有次和孙校长、赵局在浪源喝了点酒,来了雅兴,三个人开了一间房在一起比赛,结果赵局老当益壮,得了第一名,大有廉颇之勇。影校长说,应该不可能吧,你才三十多岁。李主任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和孙校长还每人输了两百元钱的。影校长说,那你就得加油了。李主任说,你莫看孙校长牛高马大的,他做的时候就象鸡公啄米,速度快,时间短;赵局不同,倒底是领导,不紧不慢,错落有致,急则如狂风暴雨,缓则似绢绢细流,真是叫我辈叹为观止。影校长当时听李主任说这些,也觉得是遗憾了,要不然就会是一场新的革命了,
转眼又到了星期六。这当老师确实是门好职业,别的不说,假还是多的。一年五十二个星期,一个星期两天,就是一百零四天;寒假一般二十八天,暑假四十五天;另外还有法定假日,减去重合的总还有十来天;一年就有一百八十多天,几乎半年是假期。工资也比上个世纪大有增长,现在又要实行绩效工资,再加上学校各种补贴费,一个月下来,高的有五六千,低的也有三千多。现在小学和初中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的收费是经物价部门审核的,不敢超标,财政资金硬敲硬,老师的福利自然就要靠学校想办法自主创收了,还秘密成立了创收小组,各个学校都大同小异,按时新的说法是潜规则。有的老师找关系要调动,除少数有实际情况外,大部分是奔灰色收入去的,城乡学校教师待遇的差别也就主要体现在这个地方,城里生源多,学生家庭情况相对要好,学校创收的花样也就多,乡下就依情况而定了。当然,比起县里办业务的各委局办的公务员那还是比不上的,也没法去比。就城关小学来说,文体兴趣小组每期有六百来学生参与,每生收费250元,一期就是十五万多,扣除带组操心费,还有十多万;三年级以下牛奶配送率基本达80%,老板回扣一期差不多有万把元;校内的摊点都是教师家属,摊点费二千块一个月,一期又是万把元;另外就是以班主任老师为主带班补课,从放学后到晚上八点,表面上叫集体自习,实际上是补课性质,家长也愿意,学校也欢喜,每生每个月150元,平均一个班约有十到十五名学生,一期就是二十六七万,扣除带班工资,还有十四五万;校门口还有两个门面,一期可收两万来元;还有定点书店课外作业、中餐费、食堂承包等,一期至少也有三万多元的进帐。还有择校费改了个名字叫赞助费,是每年都有的,一年至少有十多万,反正七七八一期要搞五十来万,再按级别来落实福利。有的老师还避开学校自带学生,吃独食,两个假期自开学习班等,就不一而足了。要说责任,也只有那么些,要说累,除非教毕业班,但教毕业班又是毕业班的薪水的,有所劳也有所得的。工作也稳当,没有日晒雨淋,整天一本书,教案是背得烂熟的,备课有范本,上课几篇文章几个公式又有何难哉?晚上打麻将玩扑克要是搞了通夜,第二天上课胡乱讲一通也罢,或者干脆就叫学生自习。要是谁还说当老师不好,那确实是不讲良心了。
影校长早上起来,想起原来说要请赵局打麻将的事还没有兑现的,就给赵局挂了个电话,说,赵局啊,今天休息,是不是到浪源去打麻将?赵局说,行啊,我刚吃了早饭,正想今天如何打发呢,你就打电话来了。影校长说,那好,我联系一下就过来。赵局说,影校长,你要孙大明和宏亮来,我还有些事要讲的,小周今天有事去了,小张如果有空,就要她一起来,反正也要个搞后勤的。影校长就说,好好,听局长安排。
冯影于是就打了孙大明的电话,孙大明说,老冯啊,好些天没见了,你怕是把我忘了啊。冯影说,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孙大明就在那头笑,说,你个老冯啊,是想玩了吧,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这阵子经费紧张,客我是请不起了啊。冯影说,哪里要你请客啊,赵局说要到浪源打麻将,还说有事要讲的,要你和李主任一起过来。孙大明说,这赵局就只看得你起了,打电话也不打我的。冯影说,讲到哪里去了,今天是我作东的。孙大明就说,那好,李宏亮刚才还喊我去钓鱼呢,这鱼就莫钓了,我们就过来。冯影说,那好,李主任电话我就不打了,也省几毛电话费,你们就过来。孙大明说,好好。
冯影又急忙打了张秘书的电话,要她带两千块钱,再买条烟,到浪源来。安排停当,他就打了个车,往浪源走。
赵局和家离浪源近,冯影进大厅后,发现赵局已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了,正在翘着二朗腿吞云吐雾的,见冯影来了,就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来坐。冯影就上前去靠边坐了,两人说了些闲话,就见孙大明和李宏亮开了他们学校那部1.6别克,在停车场下了车,走进大厅。这辆车是孙校长到一中时换的,原先是辆老式桑塔那,为了换车,孙校长和赵局磨了个多月,在浪源请了两次客,终究还是赵局让了步,做了计划后上报落实了。自从李宏亮当了教导主任,孙校长就把原来开车的司机放到后勤搞总务,说是节省经费,叫李主任兼职开,方便得很。孙大明一进来就老远伸出手,和赵局、影校长一一握了,对影校长说,你那个小张老师怎么没来?赵局说,你怎么想起小张的,手莫要太伸长了啊。大家就笑。影校长说,她要来的,总也要买两包烟的。于是四个人就上了二楼,服务员安排了六号棋艺室,也无须二话,摆起麻将阵来。
赵局开了色子,是李主任的庄,抓了牌。还没抓几轮,李主任出了张一条,赵局开杠,放出三筒,影校长就撮了炮。赵局说,影校长,你手气不错,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新闻?影校长说,我能有什么新闻?倒是赵局你是不是最近经常放炮?孙、李就嘻嘻地笑了起来。赵局说,上次李主任安排的那个小妹还算有味,屁股有特点。李主任说,可惜我没看到。孙校长说,你没看到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你要注意啊,你人年轻,眼力好,要随时关注动向,及时为领导提供参考。当然,我是指象赵局这样的领导。赵局说,你莫那样讲,只怕是每次你们安排的是你们先动了的。孙校长说,那也没办法,要为领导的安全负责嘛。李主任说,莫急,听说这里新来了几个,等下我去看一下,再向各位领导汇报。赵局说,其实也没味的。李主任说,也是,要是放了那泡水,还大不该的。孙校长说,赵局莫不是想良家妇女?这个比较难,看影校长有办法冒。影校长说,你不要把皮球踢给我啊。赵局说,当真,影校长你可要老实交待啊。影校长说,赵局你莫听老孙乱讲啊。孙校长说,这可是你自已讲的啊,到时你不要舍不得。李主任说,张老师是赵局的部下,赵局可以行政命令嘛。赵局说,那是两码事,怎么能行政命令?李主任说,有什么不能的,党叫干啥就干啥嘛。大家就哈哈笑起来。这时影校长开杠,放了个五万,李主任一把撮了炮。李主任说,你看,讲得影校长乱了阵脚了。
张秘书这时也到了,带了一条宝石王来,拆了,每人面前放了一包,就坐到影校长和赵局之间,看四个男人打牌,只要赵大明和冯影要开杠了,她就围到麻将桌走一圈,然后用脚在下面做暗示,如是几回,被孙校长看见了,孙校长说,张老师啊,你也可怜一下我,到我这边来坐坐,踩下脚也好。张秘书就低下头嘻嘻地笑了起来。李主任也明白了,说,姐啊,我们好久没一起坐了,你也要把那香气让我闻闻的。张秘书说,呸,谁叫你老是讲野话的,输得好。大家就呵呵地笑了。
中饭后,重新又摆起麻将,打到晚上七点,赵局长赢了一千多,当然基本是影校长从张秘书的袋子里掏出来的。吃了晚饭,张秘书说还有点事,先回了。孙校长说,赵局啊,现在该换节目了。赵局长眯着眼,说,是了,打了一天了。李主任说,我先去看一下。孙校长说,别别,你这家伙我不放心,等下好的你又自个留了,我们不如一起走。赵局说,不要忙,我还有个事呢。
这些天赵局玩是玩,看起来还是副老样子,但他的心里却是象压了一块石头。那办公室杨副主任见赵局原来有意要他到一中去当二把手,害得他又是银子又是跑腿,一年多了,还没见过踪影,吕梁副校长自从心肌梗塞倒了后,虽然留了条命,但也是半死不活了,局里也研究了,提前退下来,争取搞病退。按杨副主任的想法,这竟争对手没了,是有千万条理由应该走马上任了,但赵局这个老禅师就是不表态、不发话,杨副主任就认为这赵局心里肯定另有鬼胎,自己是没希望的了,想起自己虽然是赵局把他从三中副校长的位置上调到局里来,但并没有提级,甚至还有明升暗降的嫌疑,现在又把自己当猴耍,心里就有一肚子火,也就免不了有这样或那样的情绪,还带到了工作上。这还不算,他还在一个副局面前纵火,势图挑起矛盾,还讲要把给赵局送了钱的事捅出来,结果那个副局长不想惹事,把他的话告诉了赵局。杨副主任见一招不行,又来另一招,就想起一中的肖老师来,私底下找到他,说上次提教导主任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你肖组长上的,但赵局长就是要提西山的人,搞得教育系统都成了西山派了,不想肖老师不太与世相争,有也好,无也好,不感兴趣,就说杨主任你这事莫和我讲,不但拒绝了杨副主任的想法,回过头来又有意无意地在孙校长面前提了,孙校长就告诉了赵局长。联想起局里的下属时不时提供给自己的消息,赵局就觉得,这事不能等闲视之,不能由他杨副主任任性了。吕梁副校长的情况也给了赵局一个警醒,虽然生病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在赵局看来,是一个预兆,李宏亮后来给他详细汇报的西山出黄水的事情,就更加使他心里不安起来,心想哪就这么巧合?西山出黄水之前,顺风顺水的,自从出了之后,事情就出现了,赵局长就有了些担心,这出黄水不知是祸是福,跟财政局吴局长也说了,哪知那个吴胖子说,共产党的干部怎么信起迷信来,我们是唯物主义,不是唯心主义。赵局被吴局长上了一通课,心里不悦,但也不敢得罪这个财神爷,也就只好随他。赵局长心里想,这事只有靠自己手下的几个喽罗了。
赵局长就在牌桌上把这事跟孙大明、冯影、李宏亮讲了,说,这事非同小可,要做为一件大事来抓。李宏亮说,这事好办,上次赵局在学校时,我哥跟我打了电话,后来按赵局的指示,我又打电话问了,我也跟赵局讲了,那米瞎子说注意点就行,说不定还是好事,赵局要是不放心,哪天我回去打个转,再问问米瞎子。孙校长说,这迷信也是不能不信的,小时我娘给我看八字,那八字先生说,西山岭上打一枪,不是营长是连长,这按级别来讲,我也是上了这个档次的,那八字先生也是讲对了的。影校长说,不瞒你们讲,我回老家一有空就到米瞎子那里去玩的,上次我也到了,不过出黄水那天我回学校了,他确实还是有些道道的,李主任哪次回去问问,看他怎么说。赵局说,我刚才讲了,这事要做为一件大事来抓,哪个晓得你李宏亮什么时候回去?这样,明天你们三个就去,有时间就回家打个转,没时间就不要回家了,到李主任家吃个饭就回,晚上我等你们的信。三个人应了,说明天一早就动身。孙校长说,老冯啊,这牌也打了,赵局的工作也安排了,下面我们就听你的了。影校长说,那是自然,老节目,不要多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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