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有人说,好奇害死猫。在年幼的时候,我却用我的爱,害死了一条狗。
有一年,我和堂兄到走亲戚,在一个村子里面发现了一窝毛绒绒的小狗,就想讨一只回家去养。可是偏巧那天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人,所以,就不知去向谁讨要。其实,我们并不认识那村里什么人,所以,即使是有人,也不一定讨要得到。既然没人,那正是天赐良机。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对付住那只凶神恶煞的狗娘就够了。
狗毕竟不如人聪明,即便是老狗。堂兄首先隐藏好,然后弄出了很大的动静,让狗娘预知到危险的临近。哺乳期的狗很是敏感暴躁,所以,狗娘便汪汪大叫起来,离开了狗窝去察看。动静越来越远,狗娘离窝的时间越来越长,算计好有足够的逃离时间之后,我抱起一只小狗,飞似的跑掉了。
然后我和堂兄就在回家的田埂路上,热烈的回味起调狗离山的计谋,讨论起成功的要点来,便不免的要争功。可惜没有评判,所以最后只有相互妥协,把回程分为几段,交换着把狗一路抱回家去。
更严重的争执还是在回家之后。那就是确定由谁来养小狗,堂兄的家里是常养狗的,所以他的理由很充足和堂皇,说是有利于小狗的健康成长。而我呢,却从来没有养过小狗,但打见到了它,就从心眼里的喜欢,喜欢它满身黄黑的绒毛,喜欢还直立不稳还打着抖的腿……总之是全盘接受,全盘喜欢。既然如此,怎能轻易拱手相送,何况还有一路回抱之情,怎能轻抛?
我和堂兄本来同住一屋,并且年龄相仿,所以倒也不会为此大伤了和气,便想了一个非常狗道和智慧的办法,由狗来决定它自己的命运。我们便各自拿出手腕去逗狗,最后,狗向我这边摇摇晃晃的走了来。看来,我和这只狗却还颇有前缘,这样终于分出了结果,堂兄也只得心服口服了。我也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它一条光明的大道。
但是,那条狗太小,还不足弥月。而当时,人还只能勉强温饱,当然就没有牛奶之类的营养补品了来伺候。而那条狗,还只食过母乳,对于在我们眼中,已经是甘之若饴的米饭,一点没有兴趣。所以开始的一两天去逗它,它还能摇摇尾巴,撒开软软的四肢,跟着人跑动两下,但是后来,却见它分明的萎靡下去,失去了活泛。
小狗还是死了,那天己经是黄昏,我的父亲从外面劳作回来象往常一样抬腿进屋,而偏偏小狗,就被我父亲一脚踩到了。狗凄厉的哀鸣起来,我们循声跑了过去,只见它横躺在地上气息奄奄,腿四散张着,不时的抽着筋。不似往日,把两个前爪微微的曲起来,然后慵懒的把它还甚无力的头颅搁在两爪的上面。
突然,它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乎还要想挣扎的站起来。我们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如果要是人将故去,必然会交待一些未竟的心愿。我不知道小狗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对狗娘的思念噙在它的眼角,因为我再也不能忍心去看。并不是我不为它心痛悲伤,而实际上,我的眼睛始终含着眼泪,并且喉头发僵,说不出话来了。而我的堂兄,就开始责怪起我来,细细的控诉起我的粗心和罪恶,而我也讪讪的,不敢去争辩半句。因为在我自己看来,虽然不是残害小狗的元凶,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的大意,在我的父亲进门前,去察探一番,怎么会酿出这样的事故来呢。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这番责任,怎推托得掉?
小狗死了,我的父亲便要将它去小河里扔掉。平常我的父亲待我们非常严苛,以至于我们从来不敢逆了他的意志,但是这一次,我却哇哇大哭起来,护着小狗尚还温软的尸体,坚定的不肯让步,给了我勇气的,一则是对于小狗的爱的愧疚,二则是再也不要给堂兄以责罪自己的口实。
到了第二天,我们就在常常游乐的桔子树下,挖了一个坑,为它举行了一个葬礼。当时的我们还没有听过梁祝化蝶,不知道有一种升华叫做永生。只不过是朴素的要为自已的错误,去找寻一种救赎的,去放下一段忏悔。因为,一条生命虽然在我手中凋零了,但我不能够在它的死去之后,再去承受孤单漂零。
以后的日子,堂兄便经常对我有点微词,时不时的借题发挥,甚至于带着欺凌的意味。而我呢,也总是陷在自责里,不能去顶他的嘴。但是我们的团结,对于大人们而言,却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忙了,没有什么心思来照看我们,而全凭我们兄弟秭妹互相照看打发着幼时泥里打滚的日子。
一天,堂兄又在揪着尾巴不放的时候,我的二叔说道,那狗反正是要死掉的。我和堂兄便大惑的去求解。他接着说道:有你们这样养狗的么,狗还没有满月,还没有开眼,就给抱回来,天天几个人在一起,逗来逗去的,吃又不能吃,睡又没睡好,哪里有不死的道理?
是么?总以为,我们对它是尽心尽力的了,一会儿喂其米饭,一会儿予其红薯,一会又给它喝米汤。放到太阳下,怕太阳太烈,而睡到树荫里,又怕风露太凉。整日里为了它的舒适,搜尽肚肠,整日里把移来换去,也算得上知冷知热。而看见它总是闭着眼睛,还恐它患了嗜睡症,甚至于要去扒开眼皮,去跟它说一些自以有趣的笑话。却原来,我们就是这样爱死了它?
后来慢慢的长大了,尝尽了世间各种各样的爱,也用各种各样的爱去爱别人。爱来爱去,于是就有了些感慨。世上,总是因为有爱才会美好,但是自以为美好的爱,却常常结出了不待乐见的爱果。
看看每个人的周围,这样的例子,不是太多太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