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的文章都像精美的诗歌和隽永的散文,适宜饱含深情高声朗读。有一种文章于平淡质朴中却尽显博大和深厚,只能用心地去体会其中的境地。
这道理就像我的父亲,虽够不上载书立传,却足可以让我一生去用心地默读。
父亲去世已经多年,却仍在我的记忆深处牢牢地占据着心的一角。父亲埋葬在乡下老家的小山上。每年清明节,我携妻儿回家扫墓,看到父亲的坟头,心里就有一种天不老地亦不荒的踏实。那种生命的原始依靠,那种亲情之间的默契,让我全然忘记了作为男人感情上应该固有的坚强。
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农民,一辈子生活在我们那个小山村。他吃苦耐劳,勤劳俭朴的品格铺就了他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一生。父亲的生命里没有什么传奇,他的一生或许真的只为了自己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而活,比如为他的子女而活。父亲的一生真的很平凡,但他在平凡人生中给予了我们如山的父爱。他期待他的子女都是搏击风雨的雄鹰,能在人生的蓝天上高高地飞翔。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有四十岁左右了,在我记忆当中没有父亲风华正茂时候的印象,我对他的印象是从他中年开始的。尽管如此,身为农民的父亲衣着整洁,从外观给我的感觉依然是英俊潇洒,温文尔雅。他没有读过什么书,但社会阅历非常丰富,可以说是知识渊博,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知识都是从戏文里学来的。
俗话说“爹娘疼满崽”,可我的父亲绝不,他不会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会过分迁就于我。他很严肃,对我们姐弟几个要求都很严格,在我们面前从来不苟言笑,是严父。在儿时的记忆里,他就只迁就过我一次。记得那还是我八岁的时候,我哭着闹着要吃肉。在那个年代里,饭都吃不饱,哪还敢奢望有肉吃?能吃一餐肉就是打牙祭。家里姊妹众多,每餐开饭的时候,几姊妹都会围着灶台等着母亲分饭。母亲将我们的饭依次分好后,有时就已经见锅底了,没有办法,母亲就倒一些水放到饭锅里,烧开之后,跟父亲吃泡饭。听到我闹着哭着要吃肉,父亲拗不过我,就只好去了。
我家离县城有四十多里路,那个时候交通闭塞,我不知道将近五十岁的父亲是怎么样弄到买肉的票,又是怎样步行四十多里路跑到县城买到了肉。我只知道,那个冬日的傍晚,买了肉回到家里的父亲在冬日里大汗淋漓。那晚,父亲在一旁看着我美美地吃着肉,笑了,那爽朗的一笑,至今还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父亲是严父,同时也有着一颗慈父心。他会经常跟我讲一些故事,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跟我讲三国的故事讲得最多。象赵子龙大战长板坡,诸葛亮三步一计,周瑜一步三计的故事,还有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甲天下,以及武冈花塔的故事,给了我幼小心灵以无尽的遐想,同时在他随意讲解的故事当中,他给我播下了知识的种子。
我在父亲的呵护下沿着我的生活轨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慢慢成长。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我在家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从来就没有给家里惹什么麻烦的事,在学校,我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一直是老师的宠儿,父亲也经常以我为荣。
初三那年,学校决定让我参加考中专的预考。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父亲坚持要请学校的老师到我家来喝酒。当时父亲和母亲是多么地重视那次活动,头天就将家里的卫生搞好,杀鸡宰鸭,就像过年一样,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请来了学校的老师。席间,父亲频频地向学校领导和老师敬酒,说一些“请学校老师多多关心我的学习”的话。我不敢上桌,远远地望着父亲和老师们觥筹交错的干杯。看得出来,父亲很高兴,在以我为荣。
事与愿违,我没能通过中专预考。得知消息的那天,我仰面躺在从家里去学校的那个小山坡的草地上,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家。因为我不敢面对父亲那充满期望的目光。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父亲是在天黑之后才找到的我。 没有读过书的父亲那晚对我说出了一句影响我一生的话语:
“你看到了那座山了吗?你能爬得上去吗?”父亲指的是云山。
看到父亲很严肃的样子,我望了他一眼,很坚定地回答了他:“我能。”
“那就对了,世上没有爬不上的高山,也没有过不去的河流,儿子,我相信你能。”看到父亲坚定的眼神,我从中读懂了什么是坚强。
父亲就是这样,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强壮,很高大,是我坚强的依靠。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使他倒下,他尽可以为我们姐弟遮风挡雨,我们可以在他的保护下健康快乐地成长。
父亲最让我感动的是17岁我考上大学的那年。大学于我,于那个时代里我的家庭有着非凡的意义。走进象牙塔,走进大学校园,就意味着我已跳出“农门”,走进保险箱。我所有的亲人都分享着我的快乐,我也实现了父母他们迟来已久的梦想。当我拿回滚烫的录取通知书交给父亲的时候,他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捧着录取通知书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好像承受不了那一纸通知书的分量。 我突然发觉,父亲怎么就不年轻了呢?他曾经是那么地年轻,那么地有魄力啊,我的心在颤抖,泪顺着脸颊放肆地流淌,那是喜悦和着难以言说的泪水,我长大了,可父亲你,在为我们操碎了心之后怎么就突然苍老了呢?
记得送我离开村子去省城求学的那个早晨,父亲将我送到村口,看着我远去的背影,他枯萎了嘴角的笑意,湿润了干涸的眸子,在村口矗立成风景。
一九九二年,我大二的第一学期。家里拍来电报说父亲去世了,我当时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电报会是真的?只是站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任由泪水尽情地流。父亲临终的时候还一直在唠叨着我的名字,可我却没能见上父亲最后的一面,父亲一生劳作的画面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父亲啊,你去何早,我归何迟?
就在父亲的生命遭遇死亡的那个秋天,还压根儿顾不上对父亲尽孝道的我终于发现:无论儿女多么自信,多么坚强,天下的父母总希望能呵护他们一生的啊。是的,父亲虽然没能目送我走更长更远的路,但我就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可以说,父亲是我的偶像,父亲一直活着。因为,在我的心里,父亲永远是一尊不倒的丰碑,他的精神值得我用一生去默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父亲啊,你的如山父爱托起我生命的脊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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