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与山寨
武冈二中 创新班 欧于志文 指导师:唐花
这寨子的大门上没有名字,正中间上面只是稳稳地放着一个牛头,雄伟而庄严。
黄昏时候,夕阳斜照着这个山寨,阳光刚好能透过牛头空洞的眼窝,闪闪发着光。
每当这时,老田在前面走着,他的身材很瘦小,衣服上打了许许多多的补丁,但走得却是如此逍遥,我在后面跟着,时不时抬头望一望那个牛头。
多威风啊!
这寨子的最深处,便是寨主的住处,房子看起来很宽敞,家具大多是香樟木,榫卯结构,紫檀雕花,古色古香。寨主平时也不苟言笑,和这寨子一样充满了神秘感。
我与老田住在寨子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住着,面积还不如寨主的一间客房。屋里面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些稻草,四面透风的墙壁,不透光的屋顶。
就是这样一个连光都不愿到达的地方,却每天都有人来拜访。
他们大都是来请求老田帮忙管理田地的。老田不说话,礼貌地点头表示答应了,待人们走后,他的脸上竟然还挂着幸福的微笑!
我在旁边看着,黑漆漆的屋子里,老田的眼睛好像是闪着光的。
我也偶尔听着,听着他们讲“有事”,讲在向老田请的“病假”中相约玩耍,我也不说话,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总是对老田无助的呻吟着,他不懂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去干活时我也会反抗,他也不懂。他只知道这是件助人为乐的事。
渐渐的,几年下来,全寨几十亩稻田上便只留下了我和老田的足迹。
今年异常高温,太阳成了大火球,稻田被晒得龟裂,颗粒无收。光线垂直射着,大门上,牛头内部昏昏暗暗,牛的眼睛暗淡无光。
这样的反常的气候倒给了老田在寨子中逛一逛的闲暇时光,老田依旧很开心地笑着,和人打招呼他只是招招手。却不知为何,我却听到人们对老田的“控诉”,将这场旱灾归咎于老田……我无助地呻吟了几声,老田却还是没有懂,我反抗着不愿前进,老田却是依然走着,他还是那么憨厚地觉得,他做得不够好。
我和老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活干了。家中的米缸也快见底了,别人家陆陆续续也是这样。大家能吃的都找来吃了。老田依旧不说话,他只是望着,望着寨子,望着田,望着我……
再出去时,室外走动的人已变得很少,他们尽可能的在家里窝着,没有多少力气到处溜达了。老田大老远看见有人躺在地上晒太阳,他快步向前想要招手打招呼。却发现这人面目黧黑,身体僵硬。老田被吓得一大跳,他无助地四处张望着,他没有大声喊叫寻求人们的帮助,只是急切地在寨子里奔跑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没有说话。
过了些天,人们却又来找他了。所有人都贪婪地望着我,老田只是摆了摆手,他不说话。
深夜,我头一回听见老田在偷偷地哭,我也忍不住抽泣着,老田又偷偷地将稻草盖在我身上,他竟然抱着我睡觉。
第二天清晨,老田早早的带着我来到寨子的广场,人们架起了锅,烧开了水,我只是躺在那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我知道我得享受最后的安宁。
当刀子从我心窝穿过,血液喷薄而出,我惊愕地看着广场上那饥饿的人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最后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汤,一些肉。我的皮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我的头被刮的锃亮反光,每一丝肉都被剔除。
老田掩着面跑走了,他没有与人们争吵,他不说话。
几天后,人们又来到了老田门前。没人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打开门,一碗牛肉汤在桌上腐烂发臭,老田闭上了眼睛,远远看向漆黑的屋内,老田像一些柴火棍在地上胡乱的堆着,他冰冷得如同冬天时他家的床板。他终于还是不肯喝下去这口汤。
老田饿死了。
又是几天后,寨主集结的人们在大门前。没有人议论,没有人指责。
寨主只是轻轻的说着:“每年的这一天,请不要说话,我们要永远铭记那个爷爷和他的牛。”
人群中传来了细小的声音,稀稀疏疏,却正中债主的眉心,他用手指着众人,近乎嘶哑的怒吼着:
“有一个哑巴,带着他的牛,勤劳地开垦过我们寨子里 每一寸土地。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你们的无数条命。”
人们沉默着,最后商量他们以寨主才应有的最高礼仪无声地为老田举办了葬礼。寨主将我的头替代了原先的牛头。
近黄昏了,人们惊讶地发现,我的眼睛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