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读书事

忝为读书人，我还真不知道这读书节设于何时；如果不是当当、京东两大电商搞促销，我也不知道读书节为何日。

我的识文读字，始于家中每年春节时在木屋壁板上所贴的毛主席语录，记忆中好像主要是叔父教的。——那时大约五六岁，那年代，农村是没有幼儿园的。——也不知怎的，自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读纸质文本。

小学时，读书是快乐的，没有什么作业，即便有作业，也基本上能在课堂上处理完毕，很少有回家再就着煤油灯完成的。我最初是读连环画，主要是借他人的，后来，也想方设法购买。新崭崭的小人书，很多是做奶奶雇工（帮她上城里卖鸡鸭鹅），强其所难，讨要得来的“报酬”，上老城区老新华书店购买的。新买来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睡觉时，我会放在枕头底下，天亮时，扒在床上看一遍。等到我看得烂熟于心了，才不再秘不示人，也用它来与他人交换小人书看。

小学三年级的暑假里，村上来了一位父母都做教师的小男孩，他来探望由城里下放至乡下的外婆、舅舅。我藏有不少小人书，想必是他外婆告诉他的，他带了一本厚厚的长篇小说《武陵山下》来找我换书看。最初，我有点畏难情绪，怕看不懂，没想到并没有阅读的障碍，这书写的是湘西剿匪的内容。我当时购的小人书，大多也是写打仗的，这书正对我的胃口，着了迷，白天、晚上都在看。晚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看，父母说：要看瞎眼的。也从此，我就喜欢上了看小说。那小男孩，每年暑假我都盼他来。有一两年，他不再来了，但他的二弟、三弟来了，他们也都带着书来的。我从他们几兄弟手中，读了好几部长篇小说。这仨兄弟，他们外婆返城后，就再也没见过。有一年，我一在一中读书的堂妹与我说，兄弟中的大哥在他们班上插过班复读。我对她说，其实应该与他联系上的，我很怀念这一份旧谊。

我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父亲粗通文墨，母亲则目不识丁，他们不大关注我看书的内容。那时读的小说，主要是军事题材的，当然也有些属革命题材，不过有的穿插着男女感情。有一年，我读《青春之歌》，我的一位表叔很好奇我所读的书，拿过去一看，就说小孩子不适合读这样的书，可能是其中写到了林道静的爱情故事。他这么一说，我当时竟然羞愧得脸红了，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农村的文化生活贫乏，精神产品稀缺。那时，除了读些小说、连环画外，就是毛选四卷（我全部通看过）和毛主席语录了。现在回家，还有人笑我当年拿张报纸看半天的情形。

初中时，就读所谓的“戴帽中学”（大队办的，借助小学场地），粉碎“四人帮”了，知道读书跃“龙门”的重要性，与课本无关的闲书就少看了——当然，也与农村少读物有关。到高中时，学校图书室的闲书多，即使学习任务紧，我还是借了几本小说看过。当然，会有所克制。

我们那个年代，教辅读物少，因而中学阶段题海我不曾浸泡过。教辅读书，主要从图书室借，很少花钱买。我买过两本教辅读书：一本是数学，经费是如何筹措的，不大清楚了。另一本，则是地理。我兄弟上城步山上偷伐了几根竹木，兄弟俩一前一后，肩扛至城里卖掉，用了几角钱买的；我很珍视这书，用报纸包了封皮。

读大学时，因所学专业是中文，自然得多看文学作品，有好几门文学史课，不看作品，难以学好。我最初的兴趣是读外国小说，特别喜欢看俄国的，其次是法国的。上一些我们认为不紧要的课，如教育学、心理学，坐在靠后的座次，也拿出小说看。有时，也会被课任教师发现，但她并没有说我什么，甚至还有所褒扬。不过，以后还是很小心，尽可能做到不让她发现。

鬼使神差，后来我竟然对读外国小说毫无了兴趣。起因是读某部外国小说，译者不同，拿来对照，语言相差很大，内容当然没有什么不同。课堂上，老师在分析作品时，说这小说语言如何如何优美，他的讲解，也是引用的中文文本，我觉得他在胡乱分析，不靠谱，因为另一译本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从此以后，本能上排斥看外国小说，当然也连带外国所有的译著了。现在想来很好笑，我外语不行，有本事就看原版去。因译本问题而弃读西方文学作品、学术论著，实在不足取。这一偏见，后来读硕士时仍然存在。直至前几年，因为问学的取向有所转移，对经济史有了兴趣，才开始重读西方的论著。为了更好地理解，有时，甚至找来不同的译本读。

再往后面读书，功利性就强了，基本上围绕习业购书读书了。书也分为两，一类是常读的书，一类是查考的书。

我读小学、初中时，缴不起学费，常打欠条，直至初中毕业时，还欠学校9.7元，好在班主任老师斡旋，让学校免了欠费，才得以顺利参加升高中的考试。现在，应该是不用为购书犯愁了，因跨过文史两大专业，书也累积得越来越多。从前，购书喜欢上书店，出差在外，逛的地方首选书店；现在，则主要靠网店了，当当、京东、孔夫子是常客。最初，上孔网购书，还要通过邮局汇款，很麻烦，现在都是通过网上交易。时代进步了，便捷了。

搬过好几次家，我从来不亏欠我的藏书，最先想到的是一定得让它们有个好的安栖之所，所以，我尽我所能，最大限度地不吝于书房的陈设、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