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
曾欣
我一直以来就想写点东西来感谢我的父亲母亲,可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没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又是一年的尾声,另外一个年初的来临了,因为是冬天,家乡已经冰冻了,我这位在外漂泊了十几年的儿子,又不能回到父亲母亲的身边,去和年迈的他们度过一个春节。已经有十几个春节没有和他们一起度过了------他们企盼着------企盼着有这么个日子。
我的父亲母亲是地地道道的武冈农民,在武冈扶冲一个平穷的小山村过着起早贪黑的农耕生活。这种日子是从他们年轻时候就开始的,几十年来他们没有离开过这种农耕的生活。他们已经走过了大部分的人生,他们还会继续着他们的这种生活。
父亲母亲一辈子的骄傲就是养大了我们兄妹四人。最大的欣慰就是他们的子女------我们兄妹四人都已经成家了,并且为他们延续了祖宗的香火。这是唯一能够让他们在辛苦的农活劳作之后调节自己心态的一件事情。
父亲年轻时候的身体是很结实的,但是几十年的农活和饱经风霜,让他变成了现在的一个非常普通的“瘦老头”了------我母亲平常就称呼他“老头子”。他是一个地道的乡村共产党员,思想非常的好。在我们兄妹年纪不大的时候就经常教导我们好好读书,报效国家。他做过农村的农机员、生产队会计、生产队长,但是由于父亲不是在当地土生土长的,而是“外来工”,因此,他所受到的委屈和村里人的欺负要远远地比村子里其他的同龄男人要多得多。这种委屈和欺负甚至被村里的人延伸到了我们这一辈子。
父亲虽然成了一个“瘦老头”了,但是他很有骨气。他到现在还在教育他的子女们要“自强”、“向善”。“自强”的意义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明确的,他希望我们不要被村子里面那些曾经甚至现在还“排外”的人瞧不起,他要求我们要有所作为;“向善”的意义对我来说是近期才总算明白了。
母亲的年龄和父亲一样,六十二三岁的人了,岁月沧桑将她陶冶成了一个“瘦老太婆”了。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母亲是较为美丽的那种,她很要强。现在想起来,如果没有母亲的要强的个性,我们全家可能已经被村子里的土生土长的群体赶出村子了。我们兄妹几个非常感激我们的母亲------因为她的坚强的个性,使我们的童年能够比较安稳地在村子里度过。母亲因为出身不好,才嫁给了当时很平穷的父亲的。我的外公以前是一个武把式,功夫不错,教会了好多徒弟。每一年他的徒弟们都要孝敬他很多东西,然后他把这些孝敬的东西换成了钱,并购置了田地,修建了四合天井楼宇,当时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后来,被打成了地主。家产全部被没收。那个时候,我的母亲还少,只有四、五岁。家里穷了,家里成份不好了,做什么事情都要受人欺负。
母亲从小就是被人欺负的命。嫁给我的父亲后,还是受人欺负的命。欺负她的人除了村子里的“土著人”以外,更要命的就是自己的“家婆”,也就是我的奶奶。她们两人好像就是前生的冤家,今世聚到了一块------没有休止的矛盾。母亲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好强,但是在自己的家婆面前,总是展现自己的孝道------她总是忍着,她不想让村子里的土著人看自己家里的笑话。然而,“家婆”却认为母亲很好欺负。因此,欺负变得没有止境。
我们兄妹四人长大以后,都成了家。我也因为十多年前出来到了广东,因此,也就定居在了广东,平均每年只能回家去看望他们一次。他们却总是想着,希望着。每次回到家里后,父亲母亲都非常高兴,是发自他们内心深处的高兴。但是在我们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母亲眼角的泪珠,然后听到母亲问我:“真的不能多呆一天吗,儿子?”每到这种时候,我想------哭。但是我们还是离开了。母亲很喜欢唱一首歌------《常回家看看》,她的歌唱得蛮好的。她年轻的时候,我就经常听她唱歌。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她希望我们兄妹几个能够常回家看看。并不是希望获得我们多少多少孝敬,而是希望看到我们的人回到了她的身边。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只有站在一旁,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我们,同时叮嘱我们注意身体,好好地工作。每一次他们都送出我们好远,才不得不跟我们挥手道别。然后,他们站在那儿,看着我们的背影从他们的目光中消失。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们开始烧香拜佛了。他们参加了几个村子联合起来的一个“香队”,每年都要去到南岳衡山、武冈云山、武冈双峰山的寺庙里烧香拜佛,拜祭“南海观世音菩萨”,祈求菩萨保佑他们的子女们、儿孙们身体健康,幸福安宁。每次他们去烧香拜佛之前,他们都会打个电话给身在广东的我,记住这几天不要“杀生”。我现在明白了父亲的“向善”的含义了。也就是多做善事。
我记得一位友人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有两件事情不能等------孝敬和行善。当时我还不是太明白其中道理。现在仔细想来,我应该是明白了。
几年来,父亲母亲有一个愿望,他们一直没有说出来。直到二OO七年,我的哥哥在家里修建了新的楼房后,他们才跟我说起他们的心愿:到南海拜祭观世音菩萨。我答应了他们------十一月份,他们到广东来后,我会开车送他们去南海西樵山拜祭南海观世音菩萨。他们非常高兴。
那一天,我开车从东莞来到了南海西樵山。
在六十多米高的观世音塑像面前,父亲母亲身着香队的服装:青衣、青裤、黑色的帽子、红色的腰带、脖子上挂着“福”字的围裙。他们在祭拜的地方将早就准备好的香油添入长明灯,将鞭炮燃放,将纸钱焚烧,又跪又叩,双手合拢于胸前,口中高声朗诵“佛经”。我不懂他们朗诵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却引来了许多游客的围观。我身在其中,有点不自在起来。母亲不时提醒我跪拜,我为了不扫他们的兴,也就学着他们跪拜起来。一个多小时后,拜祭才结束了。
又近年关了,我想我明年一定回家过年,回家与父亲母亲一起过年。
他们一定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