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塘的鹰,是岩鹰,老鹰的一种。
鹰是月塘领空的入侵者,它们悄没声息地逼近村庄的上空,在云端里露出矫健的身影,由高而低不断向着地面盘旋搜索,直至找到目标俯冲下来的刹那……
“天上人,天上人,天上人……”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这才惊慌失措声嘶力竭尖叫起来。她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孵出的一窝小鸡、一窝小鸭、一窝小鹅中,可能已经有一只小鸡崽、一只小鸭崽、一只小鹅崽,已经成了鹰的爪下物,腹中餐了。
鹰在俯冲的刹那,除了老妇人凄厉的尖叫,有所知觉的鸡、鸭、鹅,也都会撒泼似地疯叫起来;家养的狗,也跟着狂吠。
月塘,我的家乡,因一口池塘酷似月牙而得村名的小小村落,一只鹰的入侵,已经足以让她人口不安、鸡犬不宁了。
在月塘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心目中,鹰,根本不是鸟,是神,是“天上人”。
在我的记忆中,我奶奶辈那一代妇人,对鹰的称呼,都是这么叫的。
“天上人,天上人,天上人……”
小时候,你只要听到老人们这么惊恐的一叫,准是来了一只该死的鹰,已经在月塘村里为非作恶了。
我六岁那年的春天,曾经在心里恨透了一只该死的鹰。
如果老天愿意,给我长出一对长长的有力翅膀,给我生成鹰一样锋利的脚爪和嘴喙,我愿展翅高飞,搏击长空,与那个该死的“天上人”舍命一拼,哪怕同归于尽,我也无怨无悔。
我妈妈用二十个鸡蛋的代价,好不容易孵出十只小鸡,指定给六岁的我的任务,就是在家照料好这些小鸡,不要让“天上人”轻易叼走。
可那只该死的鹰,哪个该死的“天上人”,好像故意要和我家作对一样,它盯上我家的鸡崽,吃定了我家的鸡崽。
连着五天,这个该死的“天上人”,每天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出其不意地吃掉我家的一只小鸡崽。
我时刻防着它,那只带鸡崽的老母鸡也时该防着它,可它总能找到空子,从意想不到的角度俯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起我家一只小鸡崽一飞冲天。
鹰对我的防卫,几近公然的挑衅,离我最近的时候,就在我的眼前做完叼鸡的一连串动作,我能看清它灼亮的鹰眼,看清它如钩的鹰鼻,看清它如刃的鹰爪。
我恨死了那只鹰,它玩弄了我五天,以后再没出现。
我恨死了那只老母鸡,哀其怒而不争,没有任何防卫上的作为。五天过后,她带着余下的五个鸡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四处喝着歌儿觅食。
我恨我自己,我竟让一个天上飞的扁毛畜生,玩弄我作为男子敢打敢拼的童贞。
我好希望鸡族早日复兴,不再麻木忍受鹰类的侵害,能够孵出自己鸡族的抗鹰英雄。
我好希望自己早日强大,能够洞若观火,上天入地,弄清鹰的行踪,直捣鹰的巢穴。
我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终于如愿以偿,报了六岁春天时结下的鹰仇。
我在雷动岭上取菌子,无意中发现一个鹰巢,还抓住两只鹰崽崽。
月塘村的背后,是一座大岭;大岭的背后,还是一座大岭;其中最高的一个山头,就叫雷动岭。月塘要下雨,往往先是雷动岭上打雷,村子然后下雨。
岭上全是枞树,枞树就是松树,月塘人叫鹰为“天上人”,叫松树为枞树。
枞树山上长的菌子,叫松奶菌,黄颜色的叫黄松奶,乌颜色的叫乌松奶。用松奶菌煮汤,汤白生生的香,奶一样甜鸡肉一样鲜咧。
月塘人最爱吃松奶菌,山上的野菌万万千,但月塘人取菌子,一般只取黄松奶和乌松奶。
我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有阵子天气是又出太阳又落雨,反反复复好多天。月塘人都知道,这是长菌子的天气啊!果不然,从山上看牛的人回来讲,说不得了,不得了,满山都是松奶菌,特别是雷动岭,一寻一大坪,一窝一笆篓,大家快去取啊!
我听到这消息已经有点迟了,可我还是想上山去碰碰运气,梦里想屁吃一样想取一笆篓菌子回来。可不巧我家刚好那阵子笆篓烂了,我就从灶楼上取了个炕筛上了山。
这炕筛是用来炕腊肉的,说是筛子,其实和猪笼子差不多,是一个有盖的密封的竹笼。只是我没有想到,这炕筛当天竟成了鹰笼。
我上了雷动岭,雷动岭早已被取菌子的人踏平了。我人累得要死,菌子却没取到几个,连炕筛的底都没垫到。
我很失落,又有点烦,就坐在一道山崖上歇息。山崖的对面,是一道石崖;石崖的上面,有一棵老枞树。
老枞树很矮,长得有点奇特,我就多看了几眼。这几眼看上去,我就看到了一只鹰。当时我还以为是只鹭鸶,可鹭鸶是白色的,它不是,它是灰色的,个头也要比鹭鸶大得多。他立在老枞树的头上,久久不动,后来却展开翅膀,腾空而起,我这才发现,原来树上站着的,竟是一只鹰。
我长这么大,总以为鹰一直在天上飞行,除了俯冲下来捕食落地之外,我没见鹰正儿八经在哪里停留过。现在我明白了,鹰不是天上的,是山上的,不是“天上人”,只是深山鸟而已。
我正胡思乱想着,耳朵里却听到“吱吱吱”的叫声,我知道这是雏鸟的叫声,可这叫声极为雄浑嘶哑,让我辩不出是什么雏鸟的声音来。
这是什么鸟的声音呢?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我侧耳细听着,用眼搜索着。我的听力和视力很好,不一会我就弄明白了,声音是从对面的石崖上发出来的。我隐约看到崖上有一个洞,里面有黑黑的东西在蠕动着,“吱吱吱”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二话没说,提着炕筛就“噔噔噔”从这边崖上奔下来,进了山谷,再向对面的石崖上爬。
我邻居的五哥哥,曾经有一次在取菌子的时候,在一个石头缝缝里抓了一窝猫头鹰。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竟在一个石罅隙里,抓了两只鹰崽崽。
老枞树下面,有两块突起的石头,两石相拱的中间,有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隙。里面搭有一些树枝,垫有一些软草和枞毛须须,鹰妈妈就这样简陋地把鹰巢搭在了这里。鹰巢外面,落有小鸡爪爪、鱼刺骨头、干蛇蜕皮、老鼠毛毛;鹰巢里面,两只半大的鹰崽挤在一起,吱吱叫着。我把手伸进去抓它们,它们刚开始还以为我是鹰妈妈喂食,嘴张得大大的直叫唤,一会儿,它们发现不对劲,就开始用爪子对抗我的抓捕了。
鹰崽崽的爪子已经有一定力量,可以将我的手臂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但对一个十五岁的顽皮山村少年而言,这哪能构成我退却的威胁呢?我终于一手一只,牢牢地把它们抓在手心了。我掂了掂,两只鹰崽崽,约有七八两重的样子,已经很有点肉了。我毫不客气地把他们丢进炕筛里关了起来,然后拉好炕筛盖上的布条,将盖子拴死以防它们逃脱。
两只鹰崽崽,不知是姐妹还是兄弟,它们还没长出粗实的茂密鹰羽,全身是黄白带黑的稀疏绒毛。它们在笼中不停走动,发出凄厉的叫声,样子像两只离群寻伴的刚成条的鹅崽崽。
我看着它们,感慨和思绪万千。我不是动物学家,我想不明白飞得那么高的鹰,它竟不在树上筑巢。如果是在崖上的老枞树上筑巢,我可能得仔细考虑一下,我是不是该冒险爬上树去?当然,我也得承认,这个石罅很隐秘,不是我对鹰有着敏感的仇恨,应该发现不了。可到底让我发现了,捣毁了,难道,这是鹰的报应么?
鹰崽崽不断地叫唤,隐约中,我似乎听到到雷动岭的上空,已经有了鹰爸鹰妈呼儿唤女的哀鸣。我的心中涌过一阵极大的恐慌,提着炕筛,拔腿就往岭下没命地跑。
十五岁的我,已经偷偷在初中课堂上读过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鹰就是雕,雕就是鹰,我知道它们的厉害。
我慌慌张张一口气跑下了雷动岭,气喘吁吁回头看,我看到雷动岭的上空,有两个黑点,在不断地盘旋,盘旋……幸好,直到我跑回家,它们一直没有追过来。
对于这两只鹰崽崽,我当时是下狠心要杀了吃的。我说要象吃血浆鸭一样,杀了它们用血浆着吃。我的父亲阻止了我,他建议我拿到城里卖掉,城里人喜欢稀罕物,说不定卖得上一个好价钱。
于是,我立即搭了村里一个进城的拖拉机往城里赶。在武冈农贸市场的外面,一个外地口音的人拉住了我,他问多少钱,我大着胆子说三十块,他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三张大团结。我心里一沉,妈呀,值这么多钱,比我买一对鹅崽崽的钱还多呢!早知道,我就漫天要价,随口说一百块好了!
我用卖鹰得来的钱,在农贸市场砍了一大块猪肉回去,叫我娘老子一锅炖了。我发狠地吃肉,直到把肚子装得盆满钵满。
晚上,我因为吃得多,肚子胀得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瞪大着眼睛直喊失眠。当晚,我想了很多问题,我把鹰巢毁了,我把鹰崽崽卖了,我把卖鹰得来的钱买猪肉吃了,我报仇了,我泄愤了,可是,我快乐吗?
——一个满怀仇恨的人,一个只想着复仇和泄愤的人,他能快乐吗?
我不知那个外地人最后把鹰崽崽怎么处理了,多年以后,我一想起这件事情,我的心里就阴阴地生出些许寒气,总感觉后背有一双灼亮而哀怨的鹰眼,正在盯着我,瞪着我呢!
我十七岁那年,月塘的鸡族在我的殷切期盼下,真的产生了一个非凡的抗鹰英雄。这个英雄,就是我三叔家的芦花母鸡。
我一直搞不懂,鹰怎么那么喜欢侵略月塘的领空,打破我们宁静的山村生活。虽然我曾经捣毁了一个鹰巢,可鹰还是像日本人的轰炸机一样,不断侵害着山村的弱小生灵。
月塘人家家养鸡,鸡生蛋,蛋孵鸡,如是而复,鸡族得以繁衍生息,生生不息。刚孵出的小鸡,可以说是山村里最普通也是最弱小的生灵。它们一方面不断遭到鹰的侵害,一方面不断顽强的苟活成长。
小鸡遭受侵害的时候,按照常理而言,鸡妈妈除了“果个哥哥”象征性叫几声外,在行动上几乎是没有什么作为。鹰似乎也认准了这一点,在它们捕俘小鸡的时候,它们往往对身处一侧的母鸡有恃无恐。
可有只鹰千算万算,它就是没算准我三叔家的芦花母鸡不是只一般的鸡妈妈,而是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鸡妈妈。
你看到过鹰一落地就猛扑上去主动迎战的母鸡吗?我很幸运,我十七岁的那年第一次看到了;我三叔也很幸运,他在五十五岁那年,也第一次看到了。
那鹰刚一落地,芦花母鸡就怪叫一声,毛羽直竖,双翅打开,连腾带跃,毫无畏惧地向鹰直冲过去,抬脚就踢,伸嘴就啄,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鸡和鹰一下子搅和成一团,好一场恶战,满地尘羽飞扬,鸡鹰难解难分。
我三叔轻手轻脚,抄起一个虾公网网,对着已搅成一团的鸡鹰猛罩下去。我也冲上去帮忙按着虾网,最后我们放出了芦花母鸡,同时也活逮了鹰。
三叔把鹰塞进炕筛里,鹰很大,翅膀松开差不多有一米长,塞在炕筛里几乎是满满不现缝的一笼。鹰虽被困,但鹰眼犀利,寒光逼人,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近场。
当天,三叔家的芦花母鸡成了月塘的新闻人物,村人闻讯而来,一是来看那只倒霉的鹰,更是来看这只非凡的鸡。
三叔原本的计划,是要在第二天早上带着这只鹰去武冈城里卖的。他看到鹰塞在笼里几乎不能动弹,也就没想别的,只是把笼盖扣死,当夜就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三叔早早起床,刚打开房门,突然有一个飞物,从房内蹿出,一翅腾空,冲出门外,直上九宵。他这才想到昨天抓的鹰,马上去看炕筛,不知夜里什么时候已被鹰啄出一个大洞。想必鹰夜里早已潜出笼子,在暗处侯着,只等着他开门见亮,好一翅冲天逃出门去。
好狡的鹰啊!三叔捶胸顿足,却已于事无补,直叹命无意外之财,少了一笔收入。
鹰事过后,月塘村里最老的驼奶奶却在人前犯起了嘀咕,说“天上人”进屋,对屋主是不好的。我三叔听了,也没有在意。但就在当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三叔却突然暴病而亡。
我三叔死得特别干脆,上午十点来钟,还在田里和人开玩笑;十二点来钟,收工回家,喝了一口凉水,立即脸色惨白倒在了地上,没多久就气息全无,终年五十五岁。临死之前,没有留下一句话的遗言。
三叔死了的当天晚上,那些治丧的人,想都没想就把三叔家里那只最肥最大的芦花母鸡宰了,炖了,吃了。
唉,这些人在嚼着鸡肉喝着鸡汤的时候,哪里还会想到它曾经就是那只名闻月塘全村、英勇无敌斗鹰的鸡族英雄呢?
我十八岁那年秋天,村里来了一群挑着铁笼子的人,他们说自己是捕鹰人。月塘人一听说他们是来捕鹰的,大人小孩都觉得新奇,一路跟着他们看西洋镜。
他们向村里的农户买了几只小鸡,给钱很大方,一只小鸡给一只大鸡的钱;然后,他们在农户的家里熬一种秘制的胶;另外,他们还带有一种特殊的网;最后,他们就在秋收后的田垅里布下天罗地网,专等鹰们来自投罗网。
他们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插上一根小竹杆或小木棍,用一根短绳将活小鸡拴着作鹰的诱饵,地网是铺上胶水的板,天网是空中绷开的网。
活小鸡“吱吱吱”乱蹿着叫着,引诱着一只鹰不断在田野的上空盘旋,盘旋……终于,这只抵制不住诱惑的鹰,猛的从天上俯冲下来。躲在农户家里远远看动静的捕鹰人,就高兴得阴险地笑了。
鹰捕小鸡,如果碰到地网,碰到哪就粘到哪,越挣扎粘得越紧;如果碰到天网,网就自动收拢,越挣扎就裹得越严实。地网的那个原理,跟粘蝇、粘鼠板的原理差不多;天网的那个原理,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捕鹰人阴险地笑过后,就开始收鹰了;然后再换一个地方,再放一只小鸡,接着继续捕鹰。他们将捕俘的活鹰,关在特制的铁笼子里,鹰就算有再锋利的喙,也啄不开笼子的钢铁围栏啊!
那些捕鹰人,到底在月塘捕了多少只鹰,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隔一两天,他们就派人送走一担。一担大约是六个铁笼,每只笼里装一只鹰,他们在月塘呆了可是有十来天咧!
我曾经问过他们,捕这个鹰干什么?问了好几次,才有一个捕鹰人神神秘秘告诉我,他们捕来的鹰,是用来做标本的,外国人出大价钱买鹰标本。也就是说,捕到的鹰,就算现在不死,最终也是挨杀的命,要被人掏空内脏,进行防腐和填充处理,定格成某一个僵硬的姿势,再进入人们鉴赏把玩的视野。
我高中上动物课时,生物老师讲过鹰的特性,说鹰生性凶猛,视野特别开阔,眼睛能看清楚十几公里外一只小鸡的一举一动。唉,能看清楚几十公里外的一只小鸡的活动却分不清小鸡身边的致命陷阱,又有什么用呢?再强势,却经不住诱惑,强势也会变成弱势啊!而且这弱势,还是致命的!悲乎?叹乎?
好长一段时间,我抬头仰望月塘广袤的天空。天空尉蓝如洗,白云飘飘如絮,却没有一只鹰飞过,天空多么寂寞,我是多么寂寞!我的身边,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尽情嬉闹,它们无忧无虑、无惊无恐,只是有时也抬头望望天空,若有所思却百无聊赖,它们也多么寂寞!
我二十岁那年冬天,月塘黄家回来了一个探亲的台湾佬。
月塘人对随国民党跑去台湾的乡人,一概统称台湾佬。
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先生,据说曾是台湾军界的要人,历经周折,终于辗转回到大陆,等来了到老家寻根探亲的这难忘的一天。
乡亲们陪着他在村里四处走走,他左看看右瞧瞧,忆昔抚今,感慨万千。最后他来到一条水圳边,看到一块青石板,连胡子都激动得翘了起来。他连声说:“我清楚地记得啊记得,我被抓壮丁走的那天下午,是大年三十,我蹲在这圳边的青石板上洗一块腊肉,山那边一只鹰俯冲过来,叼起我手上的腊肉就跑,我起身连忙急追,跑过了几个山头都没追上。当时我娘说,崽啊,这兆头只怕不好呢,你要防着点。没曾想,当天晚上,国民党兵就抓了我的壮丁,在各大战场九死一生地辗转,最后才随溃兵去了台湾。这一别家乡,就是好几十年啦!”老先生说着说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陪着他的人,晓不得也掉了不知多少泪水。
老先生哭毕,用手绢抹了抹腮上的泪水,轻声问:“月塘的鹰,还像以前那样多么?”
“哪里还有鹰哟,现在连麻雀子都很少见了呢!大岭上的枞树砍光了,雷动岭剃成光头了,现在山里连松奶菌都不多见了,这山败成这样,哪里还有鹰哟!”旁边的人如实回答他。
“造孽啊,造孽啊!”老先生又痛哭流涕起来。
“鹰,鹰,鹰!”旁边的人却突然惊喜地大叫起来。
没错,不知什么时候,雷动岭那个方向,突然在云层里出现一个黑点,隐约一只鹰的样子,正向着月塘方向盘旋飞来。可陡然之间,它却突然转身,绕过月塘,向另一个方向飞了,一下子就不见了。
稍停了一会,老先生就对旁边的人说,他的假期到了,后天得飞回台湾!
2008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