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与靡丽——读洁尘

2008-7-25 星期五 (Friday) 小雨

这两天读洁尘的《私人版本》。这是一本精致的书，不仅装潢，还有内容。

书的内封上有洁尘的照片，化了淡妆，露出一个淡定的甚至有点谦逊的微笑，一件紫色T恤和微卷的发，让她散发出成熟而迷人的女性气息。说实话，她的漂亮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若是走在美女如云的成都街头，也是会被淹没的一个。

在我们的经验世界中，名人，特别是有名且又长得漂亮的女作家，在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孤傲，表现在外在，则应该是有别于他人的装束，至少也应该以一些特别的东西来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比如张爱玲的奇装异服，比如张爱玲的几乎每一张照片中上扬的脸庞和居高临下睥睨众生般的眼神。

而洁尘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却绝非如此，看照片中她的微笑，感觉就像是一个邻家姐姐，你很难意料到，在这张如邻家姐姐一般亲切平和的面容背后，是一颗如此细密繁复的心。我是喜欢她这样平凡的装束和打扮的，适当的修饰，不夸张不耀眼，其实也是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自信，无需以外物来标榜，光是内在的东西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就足够将她与庸碌之辈区分开来。

同样，那颗细密繁复的心，也是我喜欢的。女人的心思大抵是细密的，可大多数女人心思的细密，都被消耗在琐碎的日常中，消耗在柴米油盐的烟火味里，消耗在对爱情的斤斤计较上，——这样的细密不仅不可爱，而且有点庸俗的可厌了。

洁尘的细密繁复则是唯美的，很舒缓，将一件物事来回咀嚼、反复玩味，极力捕捉属于神经末梢的细微触觉和感受，再以丰腴或缠绕的文字表述出来，这样的表述也绝不直白，以她的唯美倾向，过份的直白是不可取的，那意味着意境的苍白和如白开水一样的寡淡无味。而从她的文字中可知，她是喜欢喝浓茶的。

洁尘是个时尚的人。而这种时尚又不同于一般人的时尚，一般人的时尚是追赶着时髦的调子或是极力走在更前沿以期引领时髦的调子，而在时髦外在的躯壳之下，却是虚空的经不起回味的内在。

这世界已经少有人去玩味文字和思想，那是一个难以触碰的禁区，一般人进不去，而一旦进去了却又难保能全身而退。洁尘倒是能周旋其间洒脱自如，应该得益于一种虽细密繁复却又平和不强求的心态。

读洁尘的文字，不知不觉就沉醉在那种鲜丽的色彩和靡丽的意境中。她对色彩和唯美的偏好，让我想起张爱玲来。张爱玲的文字中也充溢着各种繁复的色调。可她们是不同的。张爱玲文字中的色调偏冷，有一种阴森森的悲凉感，顺脊背升腾令人心底发凉，沉浸在张爱玲的文字中，看到的是迷茫挣扎乃至绝望，是人性阴冷悲凉的一面。而洁尘文字中的色调，则是温暖的，平顺柔和的，沉浸其中感觉到的是如看彩色电影般的稳妥的快乐，没有悲凉和绝望，有的是拈住物质倾心把玩的喜悦。

——当然，这样的区别，必定是与两人生活环境的迥异有关。乱世的流离，造就了张爱玲的天才。如若能有幸选择成为她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还是情愿选择洁尘平和稳妥的快乐，也不愿以一世的孤苦凄凉换取天才的名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