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墙下说沧桑
我站在家乡的青石城墙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几百年过去,它饱经风霜,依然巍巍屹立,一色的青石块,或大或小,小者100来斤,大者上1000斤。修筑这样的城墙,工程何等浩大。
明太祖一统天下,此地便成为皇帝陛下分封诸王时的一方侯国。那位侯王一到封地,便役使若万民夫,大兴土木,在斑斑血迹和累累白骨之上,高大坚固的青石城墙巍然屹立。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修这样的 城墙,岂非城墙筑成万骨枯?!
被役使的若万民夫,是怎样的夜以继日忙碌:石山上凿石放炮,石工凿石成块,凿成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巨石。然后运送,或用牛车、马车运送,或人工运送,小块的可以几个人抬,大块的就要用应用力学原理来解决问题了-----在地上铺设一节节圆木,将巨石放在上面,一路小心翼翼的滚过去。不管用哪种方法运送,用倍尝艰辛四个字来概括那种劳作的惨烈,也只能形容其十分之一吧!
死了多少人,这个数字应当是非常惊人的!自然,史料上也是不会有记载的:作威作福者能够暴露自己的惨无人道,让后人千秋万代的诟病不休吗?
虽然封建专制黑如刀,古城墙却功不可没!没有它,哪来一方平民百姓、达官贵人相对的安宁!
看,水西门这个古老的城门洞子,经历600多度春秋,仍然是雄姿英发,令人生发多少思古之幽情!岁月是一把刀,不仅在人的脸上雕刻出一条条皱纹,也在古城墙的城门上雕刻出一条条皱纹----有的巨石之间拉开了缝隙,一道道的,颇为耀眼。历经沧桑的城门下,人们依然忙碌,并没有停住自己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步伐。城墙有如一位年高德昭的老人,用自己一腔衰老的热心与慈祥,还在义不容辞的播撒自己力所能及的光辉,在默默无闻的荫庇红尘中人!
我站在家乡的青石城墙下,手抚城墙青石,不禁神思飞越,想得很远很远:
我去过八达岭长城,它是用青砖砌成的;我去过平遥古城,它也是用青砖砌成的;我去过南京,南京城墙也是用青砖砌成的;就是北京古城墙,也还是用青砖砌成的。
从坚固程度来说,它们绝不能同家乡的古城墙相提并论,难怪有了“武冈城墙盖天下”的美誉!这不是在吹嘘,这是实实在在的评价。我虽没有走遍天下,凡有城墙著名处,差不多也留下了我的足迹。我确实尚未见到有超过家乡古城墙的城墙!
站在巍峨的古城墙下,手撑残缺的城墙立定,送目日光暗淡的天穹,我久久凝视。我手抚城墙青石,青石的冰凉一霎间浸透了我的身心。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金戈铁马的驰骋声,耳边响起了鲜血淋漓的厮杀声。围绕着这一堵古城墙,有过多少生死拼搏,有过多少忘命争夺!一股股骇人心魄的霸气、蛮气,至今还在天地回荡萦绕,还在与日月争强好胜!虽然说,远去了鼓角争鸣,荒芜了烽火边城;但那用无数生命与鲜血写成的一页页鲜活的历史,总是如此顽强的在我眼前闪现。
我感叹:城墙屹立,青石垒尽千古霸蛮人物!湖湘人的霸气、蛮气可是千古闻名啦!
我说:城墙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城墙形成的历史给人的感受是坚实、深沉、悲壮的,它以垒垒白骨奠基,以浩瀚血泪浇注,历尽多少人世荣辱后方有了今日的沧桑、荣耀。“城墙依旧在”即象是对权势者霸业的印证,又象是对其的否定,但这些都不必深究了!
“几度夕阳红”,面对似血的残阳,围绕这古城墙演出的历史仿佛也凝固了。面对古城墙,我们在感受到坚实、苍凉、悲壮的同时,又感受到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这宁静的气氛就是从千年巍巍古城墙映射出来的!这扑面而来的宁静气氛却又是那样滚滚烫烫的炽人心窝啊!
我更没有忘记:解放以来的几十年间,古城墙在红太阳光辉的照耀下,沐浴过太多的“封资修”暗淡色彩。偷盗城墙石块就是向封建开刀!于是,偷盗城墙石块者总是前赴后继,一往无前,他们有的从城墙头部或中部盗取(如同医生给人做开颅手术、心脏手术一样),或曰为公,修桥修路修水库修防空洞……
或曰为私,盖房砌地基砌门前路……他们有的从城墙底部或残缺处盗取(如同医生给人做摘肾手术、下肢手术一样)。
尽管古城墙 在外表上因残缺而歪曲乃至有一定程度的变形,却始终昂扬不倒。这也是世间的奇迹!频繁的 因公因私的偷盗城墙石块,如春潮泛滥,遂使绝大部分城墙荡然无存。我在看过鲁之洛先生的《托坪坝风云》后,禁不住心头的愤慨,留言说:一敲锣锤,夷古城为残废;三声哨响,毁千年古城墙!
如今,只留下水西门至旱西门一段约500米长的古城墙——劫后余生,百分之九十九消亡,百分之零点一尚存。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