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丝到白发的岁月———“军嫂”刘桂菊采访记
一头灰白色的头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言语间充满了东北人的乐观和豁达。51岁的刘桂菊,人们几乎忘了她的名字,都喊她“军嫂”。
“俺喜欢这个称号,它让俺时时感到俺是一个军人的妻子。”朴实的刘桂菊把“军嫂”这两个字看得很重,“它不只是一种称呼,更是一种光荣。”
在广州军区“劳动模范”刘安湘逝世8周年之际,我们走近他的遗孀刘桂菊这位军嫂的内心世界。
有爱的日子,虽苦也甜
1974年,刘桂菊经人介绍与回黑龙江探家的刘安湘认识了,一见面,她就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憨厚、质朴的小伙子。经过两年的鸿雁传书,1976年9月,刘桂菊和刘安湘结婚了。
“战士们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叫得俺心里美滋滋的。”刘桂菊至今回忆起结婚时的情景,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安湘深情地对我说:‘桂菊,做军人的妻子要吃很多苦。’俺想,嫁给军人光荣着呢,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俺也愿意。”
婚后的生活,对于刘桂菊,没有浪漫,只有绵绵的思念和无尽的等待。为了与丈夫短暂团聚,每年冬季农闲的时候,她背着孩子,提着两个大包袱,挤火车换汽车,从北方到南方。在部队住上一个月,又从南方回到北方,整整10年,这样南来北往地穿梭。1985年她终于随军到广西边防崇左,原以为一家人团聚了,没有想到生活依然是艰辛的。丈夫离她工作的部队塑料厂有20多公里,一个星期才回家一趟。赶上上夜班,孩子小,放在家里不放心,她就带着孩子去上班,孩子困了,就让他睡在一个纸箱里。一天深夜,孩子高烧不退,外面倾盆而下的大雨,让她感到那样惊慌和无助,望着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她的心都快要碎了。一咬牙,她抓起件雨衣,裹住孩子,一头扎进雨幕中。到了卫生队后,孩子的烧退了,她才感到自己的脚钻心的痛,原来她光着一双脚跑出来,脚被碎石扎破了。
1987年,刘安湘奉命到远离部队的荒山上创建养猪场。他带领十多名战士推平了一座山,填平了两条沟,建起了一座1万多平方米的养猪场。当年出栏瘦肉型生猪1800多头,还清了20多万元贷款,还盈利6万元,刘安湘一心扑在养猪场,很少顾家。刘桂菊7年苦苦撑着这个家,换来刘安湘事业上的巨大成功。7年中,刘安湘科学治理的养猪场,年平均通过外贸出口瘦肉型生猪达2200多头,成为广西壮族自治区出口创外汇最多的养猪场。刘安湘被官兵誉为“养猪大王”,被广州军区评为“劳动模范”。1990年10月1日,刘安湘受到江泽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刘桂菊开心地笑了,她从丈夫的军功章里读懂了军嫂的价值。
“如果有来世,俺还是你的妻。”
生活多磨难。1993年12月刘安湘被确诊为晚期食道癌,住进了解放军303医院。一个月后,刘安湘的病情恶化了,临终前,他紧紧握住刘桂菊的手,深情地说:“桂菊,我走后,你找个好人家吧!”“不,安湘,”刘桂菊一头扎进丈夫的怀里,嚎啕大哭,“如果有来世,俺还是你的妻。”
刘安湘病逝后,好心人接二连三地找刘桂菊,劝她改嫁。但她都拒绝了。
“俺忘不了安湘,”她这样一往情深地对别人说,“现在他走了,俺不能撂下这个家,撂下孩子不管。”
刘桂菊像一匹负重的骆驼,咬着牙,发着狠,艰难地生活着、跋涉着。那年冬天,她患了胆结石,痛得在床上打滚,14岁的儿子冒着呼啸的北风,背起她往医院跑,儿子体质弱,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她伏在儿子被汗水打湿的背上,伤心地哭了。她心痛儿子,要是丈夫在,伏在丈夫厚实的背上,那该是多幸福。
部队从崇左迁到桂林后,刘桂菊被安排在服务社上班。前几年,服务社工资低,有人叫她找领导说说,安排一个效益好的单位,她说:“领导安排干啥就干啥,俺虽然不是军人,但也是个军嫂,这点道理,俺懂。”
刘桂菊现在还住在60年代修的石头垒的旧房子里,墙体剥落,有的地方天一下雨,就往里渗水。部队几次给她换房子,她总是一推再推。“给别人住吧,俺一个人住这样的房子不碍事。”
“俺不能因为是刘安湘的妻子,就向组织提要求,俺不能给他丢脸。”采访中,她这样对我们说。
“像你爸爸一样,当个好军人。”
1997年儿子刘鲁宾高中毕业后,刘安湘过去的一些战友,在桂林给他找好了一份工作。但是,在刘桂菊的心里,早就埋藏了一个愿望,那就是让儿子也像他父亲一样,当一名优秀的军人。她谢绝了人家的好意,把儿子送进了部队。
刘鲁宾从新兵连分到汽车连不久,连队安排他当饲养员。“老子喂猪,儿子还是喂猪。”面对一些人的冷嘲热讽,刘鲁宾感到丢尽了面子,一气之下,跑回了家。
刘桂菊拉着儿子跪在刘安湘的遗像前,哭着说:“安湘,你过去养猪,为部队作出了贡献,还受到江主席的接见,多么光荣。但今天你儿子竟然感到养猪丢脸面,安湘,我没有教育好儿子,俺对不起你啊。”
母亲的话让儿子羞愧难当,他泣不成声地说:“爸,妈,我错了。”
儿子当兵的地方离家不远,但刘桂菊只允许他一个月回家一次。去年她腰椎盘突出,躺在家里。刘鲁宾请假回来照顾她才两天,部队就要去海训。部队出发的前一天,刘桂菊催儿子回连队参加训练,儿子说:“妈,我已向连队请了假,在家里照顾您。”刘桂菊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你是俺的儿子,但更是部队的一名战士,部队有训练任务,你应该去。”她硬是把儿子撵回了连队。
在母亲的激励下,刘鲁宾第三年就入了党,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现在是连队响当当的技术骨干。
26年,从青丝到白发,刘桂菊尽管有过痛苦和悲伤,但她无悔走过的路,因为她把她的爱和生命都融入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