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刺《邵阳日报》

老鼠刺《邵阳日报》

林日新

       校园里绿树成荫，多为桂树和香樟树。每天工作之余，我都会在树下散步，日子过得闲淡舒适。

       一年立冬之后的一天，我从操场上经过，远远地看到一棵“桂花树”站在操场的东南角，葱绿的枝叶中隐约露出一些橙红色的“桂花”。走近一看，我感觉不对劲——那些橙红色的花不像桂花那般细碎，倒像公园中南天竹的籽；树叶不是长圆形的，比桂树叶要长、粗一些；树干也比桂花树要细。真是一棵神秘的树！

       这棵树比较高，葱绿的叶子把整个树冠圈成伞形。我站在树下，仔细观察那一束束橙红色的“花”——它们不是花，而是一些圆溜溜的籽粒。再仔细一看，这些颗粒像极了爷爷用来泡酒的老鼠刺的果实。

        难道是棵老鼠刺？我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老鼠刺是低矮的灌木，怎么会长得这般高大呢？我记得在故乡——那雪峰山腹地的青石湾里，田埂上是长了不少老鼠刺丛的。农人似乎特别恨它们，每年春耕时，都想把它们斩草除根。当然，根是除不了，因为它们扎得太密、太深了，往往会从高一米的田埂上钻到田里的深层土壤中去。若是真想斩草除根，那就会破坏田埂，得不偿失。

      老鼠刺的叶片边上长着五根尖尖的刺，像鸭蹼一般。它们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或成矮树林或成刺丛，令人望而生畏，令鸟兽退避三舍。因为它们个矮刺多，聪明的农人就在鱼塘、果园或屋场的四周栽种老鼠刺，形成刺墙，以防范野兽和小偷。

        在青石湾，老鼠刺还有多个俗称：蛇不过、倒刨牛、母猪刺、鸟不宿、老鼠怕等。在我的印象中，很少见到老鼠刺结籽。只有十四岁那年，我与爷爷到雪峰山深处寻棍子柴，在一个当阳的山沟畔，偶遇了一棵粗大的老鼠刺。枝干扭扭曲曲像蛇身，枝上结了许多橙红色的果籽。爷爷让我把这些籽粒摘下来，说是难得的“酒药”，可以治风湿病。我小心翼翼地采摘，摘了半天仍然没摘完。这时，爷爷已砍好两担柴，说：“够用了，可以浸一坛酒了。”他便用汗巾包好这些籽粒，塞进柴里，回家。

        “老师，您在看什么？”一学生问。我答道：“看树。”学生不解：“树有什么好看的？校园里的香樟树、桂树差不多都长一个样。”我说：“这棵树挺特殊，与香樟树、桂树不同。”学生的个子很高，我让他跳起来摘一些红果下来。学生跳了三下，终于摘下一束。我仔细一瞧：哦，还真是老鼠刺籽！

        这个结果令我诧异不已：一棵小小的灌木竟能长得这么高！它要攒够多少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从山野中来到这所学校，立在这方沃土上？学生不解地听着，眼里充满疑惑。我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很多图片，然后选了几张发到“朋友圈”，并留言：“万能的亲友们，请猜猜这是什么树？”很快，下面出现了答复：香樟树、“救兵粮”、青冈树、五味子……我故作沉默。

        许久，生物老师姜兄留言：“这是老鼠刺。”我立即回复：“对。”于是，我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在我的家乡，老鼠刺是灌木丛，矮矮的，哪会这么高大呢？

        姜兄道：“老鼠刺本属于乔木，因为乡下的农人恨它们张牙舞爪，动辄刺人，又影响农作物生长，就想对它们除之而后快，所以它们长不高，让人错以为是灌木。”

        我又问：“那老家山林中的老鼠刺为何也长不高呢？”

        姜兄道：“老鼠刺喜欢当阳的地方，不宜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它们木质很实，生长得慢，长不赢其他乔木，往往被遮阳、抢肥，所以也难长高。校园里的这棵老鼠刺，长在合适的地方，有充足的阳光和营养，所以长得高大。后经过园艺师培植、修剪，方有这般俊美的外形，让人误以为它是桂花树……”

         “这真是一棵幸运的树！”我喟然长叹。

         姜兄道：“对，它是一棵幸运的树。不过，这幸运建立在幼苗时的努力扎根、吸收营养，长成鹤立鸡群的身材，才有可能被园林专家相中，并进行细致培植。”

        我点头称是。

（林日新，武冈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