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之罪——读《黑天鹅》

《黑天鹅》，是三畅老师的一中篇小说，收入他的小说集《弦歌》（珠海出版社，2007年版）。当初，拿到他寄来的书时，我就觉得此篇很吸引人，把它与家乡的天鹅乡联系起来，便率先读了此篇。小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直想写点文字说说感想。今日又展卷重读，写下些文字来，请老师和读者批评指正。
故事发生在一个贫穷的小乡村——天鹅村。主人公戴维柏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根。同村的堂兄戴维林没花多少钱就从贵州娶回了一年青漂亮的媳妇鹊鹊。维柏为此羡慕不已，也打起了让嫂子回贵州娘家帮他物色一个的主意。
戴维柏没有钱，找他堂舅刘兴宏借了八百元，凑了八百八，作为鹊鹊上贵州找媳妇的开销。鹊鹊初战并没有告捷，年前并没有为戴维柏带回一个来。但给他留了一个念想：有那么一个女子，要到正月十五才会回来。
经不住戴维柏的一再催促，正月十八，鹊鹊又上贵州去了，这一次他又给了嫂子三百五十元。一个星期后，鹊鹊还真为他带回了一个漂亮妹，她叫麦麦。
麦麦本就有感冒，加之又晕车，到村后身体虚弱得很。戴维柏只好送他至堂舅家看病。堂舅有一子刘富银，从小就有小儿麻痹症，是个瘸子。刘兴宏父子见麦麦模样俊，也读过点书（初中一年级），就诱使麦麦与瘸子苟合了。后来，戴维林、戴维柏识破了真相，设计救出了麦麦。戴维柏为了逃脱刘兴宏的魔瓜，带着麦麦进了城。一天，戴维柏被警察带走，拘留了十五天，麦麦被强行带至乡政府，与刘富银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走出拘留所的戴维柏控制不了自己，声称要报仇。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戴维柏纵火烧了刘兴宏的家，刘兴宏的老婆、本人、儿子、麦麦都得以逃出，死于非命的却是一个在此治病的病人。
作者在文末说：“戴维柏的事实，被很多人写了文章，主旨是：戴维柏不懂法，才导致可悲下场。”玩味其义，感觉作者是不赞成此说的。读后深思，我也觉得不能简单地就这么一言以蔽之。
戴维柏家境贫穷，没办法了，想到了去更穷的贵州山区找一个老婆。应当说，戴维柏是有法律意识的。当鹊鹊第一次上贵州为他找老婆时，有人关心地问他：买到了婆亮么？“他对‘买’字作了坚决的否定，说，不是‘买’，是‘带’！他认为，一字之差，关系到自己的声誉。他也知道国家是禁止买卖婚姻的。”
戴维柏为人老实、厚道。有一回，在城里为一司机装了货，说好了二十块工钱，司机趁他解手之机，一遛烟把车开走了，“他连娘都骂一句”。那晚，他又为人家做了几小时的苦力，说好是一顿好酒饭的，得到的只是五个馊包子。他也没跟人家过多理论。
他想老婆，想过正常男人的生活，但在女性面前又有几分胆怯。当鹊鹊要与他比试高矮，她“抱着他的肩膀”，用“手按在他的头顶上”，“又一双手捧着他的脸”，他感到身子“颤巍巍的，胸膛猛跳，似要撞破胸腔。他转身子了，但还没转九十度，就趋开了身子。他是真正有男子汉。”作者接着写道：“‘真正的黄花郎！’鹊鹊表扬说，脸孔红红的。真正的黄花郎望着她，饥渴地咽一口口水。”尽管他渴望女性的怜爱，他还是坚强地克制了自己的欲望，不好意思的倒是挑逗的鹊鹊了。这里头，不只是一个道德问题，恐怕也有法律因素在。至于即将成为他老婆的女人，他也并没有趁人之危胡来。当背麦麦去堂舅刘兴宏家治病时，有一段较长的路，他虽过动过“做”她的念头，但一想到麦麦身体不适，他的“心就软下来了”。一路下来，他没有半点非礼的动作。后来，就有人批评他傻，替他惋惜：“如果和他‘做’了，或许她不会跑，有些女人一生只跟一个男人的。”
他也偶有精敏的时候。他把找老婆的钱给鹊鹊时，他会说：“嫂子，我们人情算人情，经济算经济，那些钱，你还是要给我打个收条。”这事也是得到了舅舅刘兴宏赖人家帐的启发。有人托舅舅上城里买东西，他不仅没有买，还赖了人家的钱。对方很生气，但苦于无证据，也“只好骂一顿娘了事”。这小精，哪里抵挡得到舅舅的大奸呢！
戴维柏的舅舅——对手刘兴宏，伪善且工于心计。刘兴宏动了让麦麦为儿媳的念头后，就夸耀自家的富有，外甥家的寒酸；又说麦麦有妇科病，让儿子刘富银检查治病，当然是把她“做”了。父子俩把麦麦留下来后，诓骗前来上门找她的戴维柏说麦麦已经走了。当大家忙于找人时，刘兴宏闻讯赶来，说是有可能想回贵州了；并出主意，要派人至公路上把守，防止她搭车逃跑。外甥派人上贵州找时，他又出一百元钱支助。当戴维柏找戴维林、鹊鹊一家要媳妇，两家发生冲突时，刘兴宏又出面调停，并劝慰外甥：“一个女人，走了就算了，不必这样伤心叹气，明天出去打工，多挣点钱，不愁讨不到婆亮。”
折腾一阵后，事态没再那么紧绷了，舅舅刘兴宏便放出话来：麦麦在他家。再编一个故事：麦麦是从他出家来后，迷失了方向，走到绥宁境内，昏沉沉的，摔下了悬崖，被一个好心的采药老头收留了，答应为她物色一个对象。村里有一个男子，时常来骚扰，她化妆才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在当晚找到了我刘家。这下，戴维柏算是彻底看透了他这舅舅一家。
刘兴宏不只是有钱，还有一定势力的。村长与他是儿女亲家。当戴维林、鹊鹊夫妇为戴维柏维权时，遭村长批评了一顿，并说他们不懂法，婚姻是自主的。后来，麦麦念及到了戴维柏的好，也觉察到了刘家卑污的德性。当戴维林、戴维柏救出麦麦后，刘兴宏疏通了关系，让派出所的人出面，拘留了戴维柏，又逼迫麦麦办理结婚证。
欺人太甚，无助的戴维柏剩下的也只有报复的怒火了！作者写的最后一幕，给人的印象是很深的：
十天以后的一个晚上，月黑风高，有一个人走到刘兴宏屋后的檐下，打燃打火机，点燃傍着木壁的干柴，又走到一侧的山墙壁下，点燃那里的干柴。大火很快燃起来了。他走到山墙不远的一棵树下站着，并不逃走。
刘兴宏逃出来了，刘富银逃出来了。怎么麦麦没出来？好，出来了，她搀扶着刘兴宏的婆娘呢。一家人大喊救火。戴维柏就着暗红的火光看了麦麦好一阵，就转身跑开。
朦胧月色下，邻村救火的看见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服飞跑，那人为了走捷径，有时从高坎上跳下去，有时又从平地跃上高坎：他两只臂膀总是张着，像一只黑色的天鹅。
突然有人喊：“戴维柏不要跑！”
这时戴维柏正走在一道“鲫鱼背”上，不知是失脚还是什么原因，他掉到悬崖下去了，两只臂膀仍然张着，像一只黑色的天鹅。
愚笨的我无法准确表述作者为何要把戴维柏写成黑天鹅的用意，也许可以理解为：逼急了，这黑天鹅也会疯狂的，而不是作者曾经说的“天鹅，就是老天要你挨饿”那么简单了。当然，这黑天鹅至死也没有怨恨麦麦，他还在爱着她。他也理应不该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