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的那年月里,一遇到深更半夜有什么不正常的嘈杂的情况,要么是强盗来抢东西,要么是强盗来叼羊把人抓走,然后要家里人花钱去赎人。这类似于当今的绑架,只不过,那叼羊是晚上明抢人,当今的绑架是不声不响地带走人。相同的是都得拿钱赎人。
民国37年(1948年)冬天临近春节的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家上头院子里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狗叫声、鸡鸣声、吆喝声、嘈杂声联成一片!我满满在外面教书去了,虽叫满满,其实是我爸,他是他们兄弟六人中最小的,因说我八字大不能叫爸和牙老子,只能叫满满。我满娘当然也就是我妈。她带着不到半岁的我呆在家里。一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她立刻翻身起床,黑暗中慌忙从箱底下摸出经常包藏好的那金银首饰和玉器之类的东西,很快地从后门逃出去,走到一二百米远的屋背底树木茂盛的山上将东西很快藏好,转身走回家里来抱我,还没走到后门边,很远就只听到乒乒乓乓地打门,听到那些强盗凶形恶煞地叫着“马拉格B”,我家堂屋对面一户人(我的刚好出五服的伯伯)的房门已被踢开,听到走在后面的强盗在吆喝,“错挂错挂”(搞错了搞错了),听到不足半岁的我在床上嘶哑的哭声,紧接着就是踢开了我家的房门。当时,我满娘肝肠寸断却再不敢跑进家里来抱我,只好听天由命地赶忙一转身飞跑回屋背底山上藏起来。
强盗在我家里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抢走我家的他们所有用的东西。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蹬脚撒手地嘶哑地不停的哭,有一个强盗恶狠狠地说“他马拉格B,卡死他”(骂人话,掐死)!一个强盗说“带走果甲细羊崽”(带走这个小孩做羊让带钱来赎人)!整个屋子里是充满杀机而混乱的一片!最后,一个强盗带着头头的口气气愤地教训他的同僚们说“叫母格鬼,木港果多,木里他,快帝走”(叫嚷什么,不要说这么多,不要管他,快点走)!就这样,一群凶形恶煞的强盗洗劫了我的家以后,匆匆离去,却也心发慈悲地留下了不足半岁的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一个劲哭的我!
强盗们远去之后,我家堂屋对面的那伯伯走到我家里,把我抱到他房里和他们睡。我满娘回到家里后,那伯伯、伯娘将强盗抢东西时的说话告诉了她,她也只知道哭,哭了以后,竟与我那伯伯、伯娘不约而同地对着惊魂未定的幼小的我说:“你的命还真大哦”!
那事以后,我满娘给我请了几个算命先生看八字,都说我八字大,要认三个催牙和亲娘,并且要认一个最穷的。后来我果真的认了三个催牙和亲娘,其中有一个亲娘因丈夫死得早靠乞讨为生。我的印象中大概是我小学二年级(1955年)左右她就去世了。其余两个催牙和亲娘,每年的春节、生日,我们一直来往着。即使我“东南飞”来到广东之后,也保持电话联系,每次回武冈,自然也要去登门看望,直到我最后一个亲娘在2006年春去世。当然,跟他们的晚辈,兄弟也还保持一般的联系。这大概是属于武冈的催牙亲娘的文化传统的范畴了。
时光流逝,六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可那强盗刀枪下留下小命一事,我仍铭记在心!就在八十年代初期,我在武冈二中工作时,有一年春节,我去那伯伯、伯娘家拜年时,我给伯娘送上一个较好的衣布,以表我还始终没有忘记强盗刀枪下留下幼小的我的那惊险的一幕,她高兴不已!是啊,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至今我还在傻呼呼地苦想:“要是那个带着头头口气教训他的同僚的强盗不发慈悲,弄死我又怎么样呢”?我还该不该感谢那些强盗刀枪下留下幼小的我那回事呢?嗨,人啊人!
2009、7、17下午四时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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