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漫笔（五）

                                                                              五

恒泰农场的周边是土著黎族人的部落，他们养的水牛是从不用人照看的，纯天然长大，整个野外牛群都可以边走边吃青草，有时候会在上学过河时看见河里的牛群游水，几十头大小牛在水里泡着，十分壮观。土著黎族人在水牛的脖子上挂个自制的铃铛，铃铛上做了记号，铃铛到哪里，他们就知道自家牛群到哪了。

我们经常会遇到土著黎族人，黎族男人腰间捆了把锋利的刀插在竹筒里，手里拿着杆土制鸟铳，十分威武。我们有时候看到他们端着一窝鸟蛋或是一窝小鸟，有时会看到他们手里拿着一只打死的野兔，麻布里捆着一只还活着的豪猪，在路上会捡到豪猪从身上掉下的黑白对等两头锋利的箭。黎族的女人，特别是老者，脸上，手上都有一列列蓝色的像刺青的斑点，有的是斑点是像珠子排成一排，有的却是一些图案，据说这是他们古老的传承，就像土著印地安人那样的一个仪式，这样的话野鬼就怕她们，不会有恶魔缠身。但年轻的姑娘和上学的黎族女孩不再刻有这些蓝色斑点，也许这些老者就是最后一批古老仪式的活化石。黎族女孩子们还是会传统的黎族服装，黑色的麻布上绣着一些花纹，她们的长辈基本上都不识字，不懂讲普通话，但她们渐渐与我们融入，会写汉字会讲普通话，会跟我们一起玩，会讲她们部落有趣的事。

土著黎族人会种水稻，但他们插完秧后就不再去田地里，水稻自然野蛮成长，雨水充沛的昌江，黎族人知道收割的季节肯定水稻田里有谷子。黎族人平时就是在他们的部落里打打猎，上树割割椰子喝，吃些野猪肉，采采野果野菜吃，整个部落就像是世外桃源。水稻收割前水田里也飞满了麻雀，也不见黎族人来赶雀群，任其摆布，从农村种田出身的我们真是替他们捏把汗，实在看不下去，帮黎族人在田野里赶一赶麻雀。终于到了收割的日子，只见黎族的老少爷们拿了几个麻袋来装稻穗，他们或许也知道没什么收成，没有打谷机，直接把稻穗扯下来装进麻袋。湖南的老乡大叔，开玩笑的问他们：一亩有没有五百斤谷？那个憨厚满脸黝黑的黎族人摇摇头，说：有二百斤就很不错了。我们这些小孩也十分好奇他们靠什么过日子。

父亲有一次去石碌买猪肉，在那个七两称的时代，父亲与猪肉佬因为秤的问题吵起来，那个猪肉佬理屈词穷，只能补上不够秤的猪肉，他却在按公平秤补上肉后，露出一副恐吓嘴脸，面带阴险地笑，走过去拍了拍我父亲的肩膀，说我会记住你的。

父亲回到家，说当时猪肉佬拍他肩膀时感觉身体有麻麻的感觉，母亲十分担心父亲，十分焦虑，把亲戚，农场的领导叫来，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如何是好，最后一致认为是父亲被猪肉佬点穴了，这得解穴。在农场人脉最广的刘场长，认识一个土著黎族人的解穴人，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黎族解穴人来到我家，他看上去六十多岁，背稍驼，黑黑的脸非常慈祥，他开始施法，念着咒语，还给父亲带了几副草药，煎水口服。

父母准备了一笔钱给这个救命恩人，让他有空就来我家玩，他也不客气，时常会来农场的家看看我们，就当作是来自己儿子家一样，父母也备了好酒好菜招待。

黎族大爷倒不是一味图钱，他邀请我们一家春节去部落里给他拜年，从这个层面上看是把我们当作他的亲人。父母准备了好的酒，烟，肉，糖，红包和鞭炮，大年初三父亲带着我，弟弟和表弟一起往黎族原始部落走去，走过杂草丛生的田野，布满荆棘的山间，趟过小河流，我们走到一片椰树林，那里有高高的椰树，椰林下是一个个篱笆墙围成的圆形房子，房顶尖尖的茅草顶，十分像蘑菇的形状。狗在那里汪汪大叫，父亲拿出鞭炮放了起来，黎族大爷走出来迎接我们，他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开心，接我们进入他的房子里，门是用杂木捆编成的，门口有一个半圆的土坑，那是长年累月门的开与关的痕迹。圆形的土篱笆房里面是吊着的一口黑锅，下面生着火，墙边挂着一些风干的野兔，野猪肉和牛肉。床十分简陋，就是在地上打下四个木桩，上面放几块木板搭建而成，再在上面放了块凉蓆，没有蚊帐，也就很单薄的一床比较脏的被子。幼小的我和弟弟们打量着这个房子，感觉是到了远古的原始社会。

父亲把烟，酒，糖，肉，红包给了黎族大爷，大爷开心地收下来，哈哈笑了。他叫他的老婆准备中午饭，就带着我们在原始村庄参观，他俨然成了我们的导游，大爷有二个儿子，二个女儿，他都带我们去参观了他们的篱笆墙的家，也都十分简陋，每到一处，会喝到酸酸的汁，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喝到最甜的椰汁。

这个原始村庄有几十户人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黎族人。到了中饭时分，没有桌椅，大家席地而坐，菜就放在芭蕉叶上，十分香，有牛肉，野猪肉，野兔肉，蛇肉，蚯蚓肉条，还有铁锅里的一锅粥，是多种野菜熬成的，十分香甜。黎族大爷给我们倒上了他们黎族独家酿制的米酒，很酸，但我还是拿竹筒杯子喝了一筒，脸马上红了起来。碗是椰子壳做的碗，轻便实用，筷子也是竹子削的。父亲与大爷，大爷的儿子们喝了一个下午的酒，虽然很多时侯他们各自都没有听懂对方说的话，但是笑声是最不用翻译的语言。

我与弟弟们在这原始村庄里也玩了一下午，还遇到了在恒泰芒果子弟学校的黎族校友，她们带我们摘椰子，带我们玩起了黎族人的游戏。当父亲红通通的脸走出来，带我们回农场时，我们却有点不舍了，不想回去开始磨蹭。父亲说，那你们在这娶个黎佬妹做老婆，跟她们结婚生一窝的黎佬仔！我们三兄弟哈哈笑起来。当要走出黎族原始村庄时，我回头看看，椰树下还站着黎族大爷一家人，还站着一起玩的黎族小姑娘，他们看着我们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