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运气好的话,用不了数秒钟的时间,我就可以赚500万。不假思索,写下一组数字,的确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运气,用计算器计算出来的千万分之一的机率,也许几秒钟就可以猜中,也许一辈子也猜不中。所以买彩票,你不能不买,也不能买得太多。
有人说,足球彩票靠的是实力,越是专业的球迷,越有机会猜中。难怪眼下足球彩票这幺火爆,原来是有成千上万名专业球迷的积极参与。但是实际情况呢?几期足彩之后,报纸上就打出“足彩有风险,投注要慎重”的提醒来,这提醒恐怕更多的是针对那些自信的专业球迷。不过或许这句提醒更富有挑逗性,足球彩票在广东反而越来越火爆了,终于超过亿元大关。
我不是专业的球迷,甚至连球迷也称不上。买足彩之后,才知道这个地球上,意甲和英超是最火爆的足球赛事。我喜欢看足球,因为听人说,喜欢足球是一个现代男人最基本的特征。我特别爱看中国男足的比赛,尤其是象去年的十强赛这样的比赛,这里面其实并不牵涉足球本身,更多的是一种民族感觉。所以尽管我在选择电视频道时逢足球赛必看无疑,但我还是称不上球迷,即便中国男足随便找十位队员上场,我总还有一些人会不认识。这样的我也买足球彩票,而且期期都买,不过买得不多,每期十元而已。厂里有个同事,听说是个铁杆的意甲球迷,自在校读书,就酷好此物,多少年来,风风雨雨,痴心不改。与其一起看球赛,常常为其对那些蓝眼睛绿皮肤的球员熟悉得如数家珍的专业知识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一次买足彩,参考他的意见,其实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下注,结果好歹也猜中三场。后来自己胡乱去猜,有时还能猜中八九场的,最多的一次还猜中十一场。于是我认定足彩其实也一样,靠的是运气。
或许我一生都没有那个运气,这其实很正常,也或许命里有那个运气,只是时候还未到,这其实也有些正常。不管怎样,有钱没钱,吃不吃饭,足彩要买,其它的彩票,有时也要搭着买。于是每个月下来,光是买彩票的钱,足可以与伙食费想媲美的了。我每个月的伙食费是固定的120元,这并不是自己规定的,是工厂的补助。在东莞这样的城市里,120元的生活费显然是太寒酸了,不过若说是工厂补助的(不是公司补助的),也还差不多,都一样啦。我在一家台资工厂里做一名小小的事务部文员,每个月的工资认真说起来,加上伙食补助也还是有将近一千元。一千元的工资还得每天晚上加班,跟所有生产线的员工一样,加班到22:30。这种日子,是每个有志气的男人,都应该想法设法改变的。但我一时之间,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去买彩票。机会每个人都是有的,如果万一不小心轮到我了,那就是苦尽甜来,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地狱翻上天堂了。
我也知道,一个男人一心想着靠彩票发财,这其实是白日作梦,异想天开,也其实是懦弱、无能、没有出息。这些词语并不好听,很伤自尊,也是事实,我承认。箕常常就用这些话数落我,也可以说是虐待我,女人对男人过份的数落就等于虐待。箕是工厂里一名小小的文员,还是我的女朋友。箕说,自从认识了我,她那本来游刃有余的工资,就变得捉襟见肘了,意思是说我吃软饭,用她的钱。其实我也有苦难言。我若以同样的理由说她,也不过份。但我不会说她。她生气的时候,我就搜肠刮肚,找一些笑话说给她听,直到她破涕为笑时为止。有一天箕说,她之所以死缠着我,就是因为这一点。说句良心话,我说笑话,更多的是自己说给自己听,阻止自己的心情不要因为女人的虐待而变得糟糕。从医学的角度看,糟糕的心情对身体是一大伤害,它可以破坏机体的免疫能力,听说现在不少年轻人染上肺结核,跟心情紧张不无关系。我的生活离不开箕,并不是说我很爱她,是因为象女人离不开男人一样男人也离不开女人。其实说到爱,爱一个人并不容易,爱情也必须有成本。对箕的爱情的成本,一时之间,我还付不起,所以还得常常受她的虐待。
箕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我说我要去买彩票,她笑﹔我拿钱去买,她每次只给十元﹔买了回来,过不多久,我就又要开始说笑话。箕现在把钱看得很重要,重要性超过两人之间的感情。这跟我刚认识她时完全不一样。那时我若说没钱用,向她借50元,她兜里明明白白有50元整钱,却对我说她没有50元,却有一张100元整钱,只好先借给我。自从我们的关系,经过质的飞越之后,且又在外面租了房子,有个时候甚至为了10元,她都不依不饶,又闹又哭。这实在太不象话,但也情有可原。岁月流逝,在人生之路上,“结婚”这道关卡,日益迫近在我们眼前,毫无疑问,结婚需要一大笔钱,而我们身无分文。有个时候因为钱与箕赌气,自己也开脱自己:这样小气的女孩,最适合做老婆了。这个观念其实是老爸教导的。小时候家里穷,爸带着我们兄妹走亲戚,总是拿着人家送给我家的礼物转送他家,问爸为什幺不另外去买,爸只说了四个字:“小气成家。”
我认为“小气”是“穷”的派生词。若不相信,假如你运气来了,中了500万,看你怎幺小气。别的不说,光是纳税,你就一下子得欢天喜地,捐税100万元。平常人家,有谁会欢天喜地,捐税100万元的幺?即便按照法律规定,必须得交那幺多的税,也总得先要想法设法一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忍痛割爱的。
我的运气还没有来,也或许我根本就是没有那份运气,我的中500万的梦想,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和低三下四。但这并不妨害我花钱大方。一个人花钱大方是天生的,根据是如果你将五指合拢,指与指之间缝隙越大的人,花钱越大方,看不到缝隙的,就是最节省最小气的,而我与箕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其实我也并非一心一意想着要怎样大方花钱,只是觉得生活在这个如此多姿多彩的世界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享受是第一的,积蓄靠边一点站。箕恰好相反,还经常开导我说,存够了钱,有你玩的,何必急在一时,何况现在这幺一点钱,想玩也玩不尽兴,不如等到将来玩个痛快。我的理由是等将来有了钱,青春不再,已过了那个享受的生理条件了。我们都很顽固,坚持己见,咬牙切齿,除了晚上,白天我们谁都不想见着谁。
令我感到自豪和有男子气概的是,有一点究竟还是我坚持过来了,那就是在外租房子的事。箕最初一直坚持她那套理由,须等结婚过后,才到外面租房子。只是她对结婚的设想是如此的苛刻和面面俱到,以致于凭我们现时的条件,足足要奋斗到北京奥运会开幕才有可能。在两年多的拉锯战后,她终于弃械投降,任我处置。我赢是赢了,代价是漫长而痛苦的。
其实男人与女人,也就是那回事。性的欲望,更多的是在幻想之中,一旦幻想变为现实,也就会习以为常。可就是这个幻想的欲望,催生了人间多少的悲欢离合。其实爱情更多的关乎两个人对于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感觉,爱情一旦跨越一道门槛,就会从浪漫的天空跌落现实的水泥地面。现在我稚弱的骨头,就这样快被水泥地面撞碎了。
挣钱是男人的事,就好象生仔是女人的事一样,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说起来箕比我出身好,她来自天府之国的一个小城,有着知识分子的知情晓义还有城里人的派头。我是一个来自湘西农村穷人家的儿子,从小就知道,不管是谁,都应该劳动,就是说,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应该去挣钱。所以对于箕一天到晚迫着我写文章投稿赚钱,而她自己游手好闲,有事没事还要虐待我几句感到很反感。反感时心里也想,我当初怎幺一不留神,就看上她呢。
说到写文章的事,那更是悲惨。写文章其实也跟买足球彩票差不多,你全不懂那回事也不行,全懂那自然谁也不可能,懂一点点就卖俏,更多的还是在碰运气。但是写一篇文章所耗费的能量,比起猜几场球的输赢来说,又是何其巨大。而况买足球彩票的运气,比起写文章的来说,其带来的实际的金钱数目,又怎能相比呢。若逼我写文章赚钱,我宁肯要足彩不要美人。
我常常想,若那一天我的运气来了,中了500万,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分一半给箕,这是脱离苦海最好的办法。
可是我到底有没有这份运气呢,或者说,到底要到什幺时候,属于我的那份运气才会降临呢。天知道。
箕其实并不漂亮,简直就有点丑。在经历岁月的风雨之后,我的眼睛明显亮得多了。当初是迫于历史和环境的局限,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才那幺热切的去追求箕的。不过事已于此,首先得承认历史,然后是承担错误,最后又需从错误中去发现美丽和寻求永恒。这是我们骨子里头一种悠久的传统。
但我毕竟已不再是那个穷山村的穷儿子,那个穷山村到了今天,也已经有了自来水、电话网络,告别了土屋起了洋楼。我常年身在南中国这片最火热的土地上,眼前荟萃了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靓姐靓妹,看得我眼花缭乱心驰神往。在一些男女性别严重失调的地方或者工业区,人员的流动是如此的频繁,一种责任变得如此脆弱,一种诱惑如此真切和随手可握。人的灵魂,便在此区分。我的灵魂呢?我的灵魂在地球的另一个半球的数场足球场上荡来荡去。
不管做什幺事,坦白一点说,无论你想去泡哪个靓妹,首先一点,都是需要钱开路的。但我确实没有钱。所以我去买足彩,赌运气。运气不来,心有所属,就会常常呆在电视机前,或者,买一大堆报纸,仔细去参考分析,便没有无聊的时间去犯无聊的错误。但是,若运气来了呢?
我上班的地方,总经理室有位女孩,长得明眸皓齿,苗条秀丽,跟《还珠格格》里那个伴着老佛爷的晴格格一样惹人可爱。特别是一对高耸的山峰,一天到晚,在眼前挺过来挺过去的,挺得人心痒痒,牙齿恨恨的。我若中了500万的足彩,第二件事便是要想方设法搞掂她。
第一件事是分一半的奖金给箕,解决后顾之忧,这第二件事,其实说到底只是一种报复心理使然。现在是这样说,到了那一天,并不一定真的会去做。因为天底下的美女多的是,而美女与金钱往往是形影相随的。一位当红女星曾这样坦白的面对关于她被一位富豪包养一年的绯闻时说,给我500万,就想包我一年,我光凭自己拍广告,就可以赚这幺多呢。言下之意,500万太少了,再多一点也许有得商量。大街小巷看得上眼的美女太多了,如果你有了500万,只要你愿意,你总可以得偿心愿的。关于总经理室的那位“晴格格”,其实我与她在工作上有着很大的利害冲突,而往往到了最后都是我的错。我不服气,也无可奈何,便用最下贱的幻想来自我安慰。女人吗,别看白天在办公室这幺高傲,总得有那幺一天晚上,身上那些闲碎之物,会被一双男人的手,轻佻的一点一点的剥落,直剥落到什幺也没有。当“晴格格”昂着胜利的头蔑视着我时,我就愣愣的盯着她看,脑海里便极力的设计着她那一丝不挂的样子。这样的设计常常也会带进梦里。如果有一天,能够将梦中的和现实的进行对比,实在是一件极妙的事。
我仔细的剖析自己。我是来自山村的穷人家的孩子,家乡的山很多,一座接一座连绵不绝,且又都很高大,我自小就生活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所以心胸也狭窄,报复性也强。可恨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文员,有心无力,便常常在幻想中自我安慰,象一个没有女人的男人那种自我安慰的方式一样,总也可以得到一时的快感。我真的为自己感到很羞惭。
其实报复存在于幻想之中,比付诸行动要好得多。幻想可以随着时间而烟飞云散,行动的结果,有时会将痛苦带给人的一生。
所以那位“晴格格”,我也许不会真的去报复她。不过这样漂亮的女孩,若是因了钱的关系,而主动来和你上床做爱。我自然没办法推却。爱情追求的是一种感觉,性欲追求的是一种方式。如果我买足彩中了500万,我不能保证除了箕我不会去碰别的女人。我现在能够保证的是我会以超标准的标准,与箕不必等到北京奥运会开幕,马上就结婚。
我会中500万吗?
听人说,买彩票中奖,视人而定。不知道象我这种人,命里有没有中奖的运气。可能这个问题没有谁可以回答我,所以不管怎样,每期的足球彩票,我还是照买不误。
200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