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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抗旱

老特务 2013-08-09 23:07 22
闯飘点评:洪荒,百姓苦,旱灾,百姓更苦。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干过抗旱守坝挖水圳偷水的勾当,老特务的文字,让我们的思绪不经意地又回到单干到户搞双抢与抗旱的那些年代。

  陈龙村的圳坎也是大路,沿着大路走来那一行陌生人是来看当的,这个庞大的亲友团得对他们即将嫁入这里的亲人负责。所谓看当就是看这个地方的地势如何,能否适应生存或者更安逸的生存。走在陈龙村圳坎上的亲友团,四目环顾,陈龙村三面环山,圳坑沿着山脚延伸到每一个小村庄中间,圳坎下面是层层梯田和一片开阔的田垅。在这一行人言谈举止频频点头间,一门亲事就这样定了。

    这么个好地方也有那么几年在大旱年景遭遇了小旱,不种田几十年了,抗旱的记忆依然还那么清晰。八十年代中期大旱那年,整个暑假我都是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抗旱度过的。在仓架冲水库放干闸门最后一滴水后,早稻才刚刚抽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没足够的水分来维持水稻的生长,就算它能熬到成熟也不能颗粒饱满,会导致严重减产。
 
   我家那时有六块田,有两块离水源太远,父母决定放失抗旱;有一块弯田弯得似个月亮,靠近山脚有冷侵水不须抗旱;有 一块曾经安放过水跺的水跺口毗邻池塘,便利抗旱;有一块在垅中间四四方方的四方田,有一条排洪渠从中间穿过,只要在排洪渠道上围一个土坝一天总能聚起几十桶水来;有一块很长很长的光皮长田属于二坎梯田,跟垅中间的池塘要远不近,但面积大,土质好,禾苗涨势也好,于是这块田就成了抗旱的重点对象。

    那时抗旱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机械,一个村都没有一台柴油抽水机,一般都是采取肩挑手提,离水源近的就用搞车(水车)或者扶水(站在水里,一桶一桶地把水从低处扶到高处然后通过沟渠流到稻田里。)

    每天天麻麻亮,父亲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我拖起来,我每次都埋怨父亲为什么总喊我去,怎么不叫哥哥姐姐?父亲说:“哥哥分家了,他得管他家的事,抗旱是男子汉的事,姐姐她们要做家务,谁叫你是男子汉? ”于是父亲抗一把锄头前面挂一个提桶戴一个贵州斗笠走在前面,哈欠连天的我拿一个洗脸盆跟在后面,有时把洗脸盆顶在脑壳上面,有时把它扣在屁股上面,一不小心就丢地上哐当做响。父亲转过身,看到凹陷了一大块的洗脸盆心疼得要死,但也不敢怎么骂我,怕我不跟他去抗旱。

    父亲每到一块田不急于扶水,而是低着头沿着外面的田径走一遍,故意整很大动作,把自己田里的水弄得很浑浊,然后再仔细地看下面田里有没有浑浊的水出现。如果有那么就两种情况,一种是黄鳝把田径钻穿了,一种是下面田主使用伎俩偷水。那时每个村庄都有偷水现象发生,如果太明显双方会发生争吵或者干仗。后来有些狡猾的家伙就用类似杀猪匠的捅仟,把上边田的田径捅几个小孔,别看这细水长流,往往一个晚上就可以把一田水流得差不多。不过这个也很好识别,到底是黄鳝打洞还是人为偷水,只要扯一根茅草探一下就知道了,黄鳝洞是弯弯曲曲的,茅草不可能探进去很长;人为偷水是笔直的一个小孔,茅草从上面探进去很快就会从下面露出来的。这是父亲告诉我的经验,还好我们家的下面田主都是良民,父亲每次检查出的漏洞都是黄鳝搞的鬼。如果是人为的,我估计以父亲的火爆脾气肯定得跟人家干仗。
   
    说是去帮父亲抗旱,其实只是在父亲累了抽烟的间隙,父亲才让我去扶几桶。当时我还没那田径高,半桶水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举过头顶倒进水沟内。有时力不从心,一桶水眼看就要倒进水沟里的,偏偏差那么一点点力气,水桶反倒下来,从头顶来个淋浴。这时父亲就会说:“还是不行,我来吧!”我呢,就随身一沉滑入池塘中间摸田螺去了。  父亲也算个有心人,每天扶水时一桶一桶记着,回家吃饭时向母亲邀功,今天总共扶了多少桶水。从水垛口一路抗旱向下,到垅中间的四方田,经过一夜的囤聚,田中间那条排洪渠如果不出意外,总能囤聚几百桶水。每次把水扶完,也会在淤泥里翻几条老泥鳅,然后顺手从田径边扯一把薄荷草或者鸡屎杆杆,拿回去交给母亲就是一道好菜。捡田螺、摸鱼抓泥鳅、摘田坑萢这些就是我一直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抗旱的动力。上面说的那个“意外”是指出现意外情况,土坝给下面垅里的人连底翻开,就一点水也囤不到。当然我是希望经常出意外,这样我就不用等把水扶干就直接翻泥鳅。可父亲不希望,如果哪天去扶水发现土坝给人家翻底了,就会粗着喉咙骂几句娘。

     有天凌晨三四点钟,天墨黑墨黑的,父亲来到我床前把我拉起来,说去偷水。父亲这也是没办法了,连续几天上午去扶水时,土坝给人家翻底了。由于去偷水不敢打电筒也不敢提煤油灯,  一路 跌跌撞撞  ,我也跌了几个狗吃屎。到了四方田,父亲把自己的土坝加固后叫我守在土坝边,他抗着锄头往上面垅里走去。有父亲在身边没怎么感觉到害怕,父亲走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回来,这时隔四方田不远的那棵社树突然有鸟“啪嗒!啪嗒!”排翅膀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门上,怕归怕,出于好奇还是眯着眼睛往那个方向看,竟然发现一个黑影慢慢地向我靠近。第一时间想到坏事了,碰到鬼了,怎么办?本来我是坐在田径上的,看到鬼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只得倒伏在草丛内,希望不要给鬼发现,被鬼打死。鬼似乎没有发现我,慢慢地来到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我裤裆一热,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啊!”闭着眼睛等死。良久没见动静,也不见鬼来摸脑壳,睁开眼睛什么也没看到,鬼呢?这时父亲已经把上面垅里土坝翻遍了,听到我的尖叫,急匆匆往回赶,见我吓得在抽鼻子,问我干吗?我说看到鬼了,父亲嗲怒道:“你看到鬼?哪来的鬼?我走一辈子夜路都没看到鬼,你第一次出来就看到鬼?出鬼了?”我委屈的说,真的看到鬼,还听到鬼叫的。

    “剁你们的脑壳!是你们俩爷崽?给这个鬼崽崽吓死了!”这时一个黑影从排洪渠内爬上来。

   “你是哪个?”父亲一惊。

   “哪个?哪个?老伙计啊!我的声音听不出了?”那个黑影 原来是下面垅里车竹坪的老伙计。

   “鬼打倒你?你拱到圳坎里去干嘛?”父亲听出老伙计的声音。

   “嗯!是被鬼打倒呢!是被你屋里果个鬼崽崽打倒了。”

    原来父亲的老伙计也是上来翻坝的,由于天黑他没发现我,走近时,我突然一叫,加之社树上类似鬼叫的声音,他以为真的出鬼了。我一尖叫他脚下发软,滚到圳坎里去了。 

     父亲的老伙计从屁股后面摸出旱烟袋,发现进水了,湿巴巴的。父亲就摸出旱烟袋滚了一杆给老伙计,自己也滚了一杆然后才划着洋火点着两根喇叭筒筒。

     一杆烟的功夫不到,上面垅里的水开始下来了,很快就满满一坝水,不到一个小时就映到田的最里边,这时上面也没水下来了。父亲跟老伙计一起把我们的土坝翻个底朝天,一坝水呼啸而下。

   第二天吃饭时,父亲跟母亲说,上面垅里的某某跟下面垅里的某某打架了。

   母亲问:“某某不是你老伙计?上面垅里那个某某不也是你老伙计?他们为得么个打架了?”

  父亲笑而不语,吃了一大口饭后说:“这下好了,四方田至少一个礼拜不用去扶水了。”

   父亲还是早晚两次在几块田间巡查,有水就扶,没水就聚。早稻基本没有减产,但因田垅开叉,晚稻一蔸都插不下。别说大田,就连秧田都开叉了,秧苗一拔就断,不是断苗就是断根。

    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每天广播里说很快就会下雨了,要大家做好准备,只要天一下雨就要抢耕抢种。数天过去了,竟然连雨星子没见一个。上面又说在资江边的皂上弯那里搞电排,只要安装成功,资江的水就会源源不断流上来,想用多少就有多少。于是大家满怀希望的等。

   母亲在等了三五天后,坐不住了。不能再等了,打铁还得本身键,命令大家无论如何得把秧苗插到大田里面去。

  “没水怎么扯秧?没水怎么插得进?插进去了,没水还不是干死?”父亲极力反对。

   最终没敖过母亲,母亲带头用锄头把秧苗挖起来,连土连根一起挑到大田。然后命令我们用担柴的钎担狠狠地往田里钉,钉一个窟窿就放一根秧苗,然后用脚使劲地踩紧,再从池塘里挑水去一蔸浇一瓢水。一块本来一天能插完的田,我们一家用了三天三夜才栽完,我们在垅中间栽秧,周围院子里很多人在嘲笑,说一家疯子。天不下雨,怎么栽都是徒劳无功的。

   也奇怪,有嘲笑的也有效仿的,几天后垅里栽秧的越来越多。十天整,整十天,我们把四块大田栽完,一边栽的同时还得给先栽好的浇水以保证成活率。

   十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整整下了一夜雨。然后每隔三五天就下一场雨,大田关不了水也根本就不用关水,就这样风调雨顺到收割。

   这期间有个工序叫薅田,就是在施肥的同时兼顾着把草除掉。可是田里没水,草根抓地忒紧,根本就扯不脱。母亲就动员爸爸带领大家去锄草,于是有些人又开始嘲笑母亲,疯了!彻底疯了。

   母亲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带领我们把草除干净之后,趁着一个下雨天,把家里所有的肥料撒到田里。人家也说母亲在浪费肥料。

    金秋十月,母亲终于笑了。那年干旱我家不但没减产,反而大丰收,四亩多田收到五千多斤燥谷。 

    那些效仿我家栽秧的乡亲们都从心里谢谢母亲,说:“如果不是你带头栽秧,大家肯定还在等天下雨,等政府安装电排。"那年电排因为资金每到位没装好,如果等下雨后才耕田插秧季节早过了。秧苗在秧田了就拔节了,哪里还能高产。

   干旱!又是干旱!天堂不知是否干旱?如果干旱,我想父母亲肯定有办法去面对
,七月半旱情肯定会有所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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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长发飘飘

好久不来了,看到老特务的文章就赶紧看了。也想起了小时候抗旱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那久远的年代。

3611年前

苏山

靠,老特务,我还爱听了。我躺枪啊。

2311年前

苏醒/都梁

苏妓是艺妓???

呵呵,真不明白您和许多朋友都这么称呼苏先生,请解释一下,谢谢。

3211年前

作者回复:

所谓艺妓就是多才多艺的妓者、所谓苏妓嘛!名副其实,苏勇军同志是广东省河源市的党报持证上岗的妓者,苏妓叫来爽口亲切绝无贬义,所以苏妓乐意听大家就乐意叫。

2013/8/15 15:42:54

苏山

扶水,这个扶字用得特别好啊。扶上去,还送一程,很形象。
虽然也许用覆水更准确一点,但好像没有扶水跃然纸上。

2811年前

作者回复: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用哪个字好,我是打搜狗拼音的,搜出一沓同音字后随便用一个,竟然还得到苏妓的肯定,甚是兴奋。

2013/8/15 15:45:29

在回鹏城

初中时候扶水,把去锄头扎个口子,现在还有印印,当时出了好多血,痛死挂人。

1911年前

作者回复:

岁月的痕迹、生活的印记不可磨灭的。

2013/8/15 15:46:37

兵子驼

老特务,你是人才啊,成功的男人

1911年前

作者回复:

斌子陀你也是成功的男人了,现在是建材大亨了,我爱死你啦!过几天回来一定要去你那里跟你亲热亲热啦!

2013/8/15 15:48:57

寒梅

哈哈!特务的天赋在小时候就体现出来啦!小时候偷水,偷鸡,长大了就趁通水沟为由专门打劫富婆,难怪现在发财那么快!

3311年前

作者回复:

哇靠!小时候偷鸡你也知道?你比特务还特务了。

2013/8/11 18:37:34

苏醒/都梁

我放水,守水、偷水、挡水、提水、担水都干过,只要能把水搞到田里去,能用的方法都得用上。

看来还是苏山的扶水才有真正的意义......

4011年前

作者回复:

嗯!苏妓是艺妓,嘿嘿!

2013/8/11 18:36:28

苏山

扶水?哈,比较久远的记忆了。难以忘记的童年往事。

2911年前

作者回复:

苏妓那些年偷水扶水的事应该没少干吧?

2013/8/11 10:24:47

闯飘

做贼从偷瓜起,老特务小时候偷水,现在还专偷人。

3411年前

作者回复:

呵呵!现在不用偷水了,水都没地方放了,但偷人的事不干,如果别偷我那得看他的本事。

2013/8/10 11:51:24

蛤蟆

小时候抗过旱,现在基本上不用抗旱了,山地是没办法抗旱的,至于水田,都用潜水泵。我村临河,有潜水泵十几台,所有设备包括用电都是电站无偿提供。

2911年前

作者回复:

这就是生的好不如落得好!你们即生得好又落得好,得天时又得地利。

2013/8/10 11:13:22

楚南老虫

很喜欢这种平淡中显细腻的风格。
你的“耗”草,是否该用“薅”字?

2711年前

作者回复:

谢谢钟老师!别字已改正,呵呵!

2013/8/10 11:11:58

楚南老虫

不慌不忙的叙述间让人觉出了农家人的勤劳素朴之美。有关黄鳝洞跟人工洞的细节描写很是让人钦敬父亲之于泥水劳作中之专注;之细腻。那番用心不亚于妇女之于绣花的一丝不苟。从中更让人理解“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感叹是何等贴切。

3211年前

作者回复:

父亲很平凡,脾气很暴躁,跟母亲打了一世冤孽,但母亲临终时一再嘱咐我们要孝敬父亲,说父亲没有功劳有苦劳,不是父亲拼死拼活的做事,母亲她不可能带得大我们的。

2013/8/10 11:11:07

为老百姓说

以前我们村高山上都可以种双季稻,可现在农田中心都种上玉米了,还干死,毛猪,有的吃,小平有水平,江基不牢发洪水,胡温发温,习克强怎么强,

2711年前

作者回复:

拭目以待,呵呵!

2013/8/10 11:06:24

为老百姓说

还是 我们这一代人苦啊,什么事都轮到我们头上,老毛最管老百姓,现在的人就知道建高楼,空在那变鬼城,资源全部给了城市,农村什么也分不着, 那时候50天不下雨抬着抽水机到处有水抽,可现在10天不下雨你的抽水机就得退休了。

2311年前

作者回复:

也是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的结果,留守的老人只能靠天吃饭。

2013/8/10 11:05:40

浓眉大眼贼

农民苦啊……一亩田,即使风调雨顺,能收千把斤谷子,千把斤谷子能卖多少钱?除去化肥、农药费用,还剩几个?不要说这中旱田的巨大劳力消耗了……

3411年前

作者回复:

现在种田大多数是为了吃饭,靠种田赚钱那时很难的,除非是那些种粮大户骗政府的补贴和扶助资金的。

2013/8/10 11:03:50

且听风吟

话说我的父亲,现在也是抗旱大军中的一员!

3011年前

作者回复:

希望他老人家抗旱有收获。

2013/8/10 10:59:33

且听风吟

从农村走出的孩子,最知老百姓甘苦。看到因为干旱而奔波求水的乡亲,我感到很心疼。老天你要有眼,赶紧下雨吧!

2511年前

作者回复:

七月半了,老人家会带水回来缓解旱情的。

2013/8/10 10:58:33

蓝豆子-周剑平

要是现在肯定不抗旱了,
专捉哪黄鳝,现在黄鳝比谷子值钱多了,
我们这黄鳝是三十五一斤。

2911年前

作者回复:

那时大家喜欢吃泥鳅,黄鳝不得宠。

2013/8/10 10:57:32

蓝豆子-周剑平

还有用捅仟偷水的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哦。

3311年前

作者回复:

我们那里常有的事,呵呵!

2013/8/10 10:5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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