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那个梦里醒来,窗外的雨总是轻轻敲打着玻璃,远方的霓虹也在雨中迷茫的眨着眼睛。
好多次了,都在做同一个梦,一个很迷离的梦。
一条幽深的小巷,两旁古老的房子墙角长满了绿色的青苔,丝丝蒙蒙的细雨,一遍又一遍的洗涤着本已光亮平整的青石板。
这是雨中的江南小镇,清爽,宁静,淡雅,一如江南秀美的女子。
小巷的尽头,一弯清澈洁净如情人的烟波的小河,缓缓从小镇流过,微风带着雨后的清新与甜湿,缓缓的拂过碧翠的水面掀起一圈圈甜蜜的涟漪,正如情人的手轻轻从飘逸的长发拂过凝脂般柔嫩的脸庞。
小河上面,连接着青石小巷的一座和小镇一样散发着幽幽古典美的小拱桥。拱桥也是青石板所砌,桥面也在雨丝的洗涤中能映出人影来。
站在小桥上,河边杨柳飘舞含烟,远处青山如黛滴翠。
元人马致远的“古道西风瘦马,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是被无数的后人称为是古来今来写得最凄苦、苍凉、悲壮和寂寞的东西,寥寥数字就把西北塞外黄沙滚滚、昏天暗地、毫无生气的景象给描绘了出来,只是,我一直在想,这小桥流水人家到底何凄何苦何苍何凉啊。
小河弯弯,水儿青青,点缀在碧水上的青石小桥,小巷子两边墙角长满绿油油青苔的小房子,袅袅的炊烟,秀美的姑娘,细细的雨丝,这分明是最美丽的江南小镇,怎么又和西北边陲扯上关系来了呢。其实,真正写西北塞外风情的,也许就只有“古道西风瘦马”这句。“枯藤老树昏鸦”,有了树,尽管那是老的,也有藤,尽管是枯的,甚至还了树上的乌鸦,尽管也是昏昏沉沉的,但是毕竟已经有了点点的绿意和生机,这应该是中原地方才有的风景,所以,那个断肠人,也是从塞北到长安,然后又来到江南,看到秀美的江南水乡,才更加郁闷离家在外的孤苦寂寞和辛酸。
每次从那个梦里醒来,我总睡不着,照例,每次都会点上一只Marlboro,在那种淡淡的郁郁的香味中静静的凝听古筝乐曲《梦江南》。
古筝乐,总让我有种置身佛堂,孤身伴青灯的感觉,神秘,悠远,圣洁,清逸,惬然,而《梦江南》,清丽如水飘然若云,流露出一种清透心扉的淡雅之美,正如梦里的那个雨中的小镇,美得令人心碎。
古筝乐,一直以来,就非常的喜欢古筝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风潮唱片里对古筝乐的评述,“不仅充满清扬淡雅的意向,更沁透着一片悠然的禅意,倾听这意境深远的旋律,宛如为生命注入了一股灵性的活水,也找到了一片自在无边的清凉地。”就是一种答案吧。
每次梦醒,心里总会有些许遗憾,正如昨夜梦中的泪痕,今朝已无法寻觅。
每次梦醒,也总想去寻找什么,又总想留住些什么。
梦里的江南,依稀如水般清晰的在眼前流过,历历在目,那小巷,那细雨,那小桥,那流水。
而无论梦里,还是梦已醒,记忆里总有难以拼合的点滴,如远古的文字,模糊而茫然。
小桥上,总会有一把娟秀素雅的碎花油布小纸伞,纸伞下,是一个娟秀素雅的背影,一个如远古幽梦般的背影。
那个背影就在眼前,可总如迷雾中一般,既琢磨不定,又令人神往。
每次在梦里来到那座小桥上,我总是在努力挣扎,我想仔细看清楚那幽梦般的背影,我想抚摸那青丝般柔亮的发丝,我更想那个背影能回头,给我一个如江南般秀美得让人心颤的笑脸。
每次在梦里挣扎的时候,我总会突然的就醒来,迅速得连在枕边遗留一点泪痕的机会都没有,而那个背影,依然是那么的模糊,那么的遥远。
也许,这是前世记忆深处的沉淀,我正一点点的在挖掘出来。
也许,这是五百年前,一把小小的碎花油纸伞下的一个约定,抑或是一个承诺。
也许,这是从五百年前开始的一次漫漫的守侯。
今晚,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每次做那个梦的时候,都会在晚上下起这样的细雨。看着飘散的雨丝,我开始了听游鸿明的新专辑《诗人的眼泪》。
蒙蒙的细雨,带着来自遥远的江南的清丽和灵秀,正是诗人的眼泪,凄美,如梦里的诗一般的凄美。
又穿过那条幽深的小巷,来到那坐桥上,碎花纸伞下那个模糊的背影依旧在那里,显得有点孤寂。和往昔的不同,这次当我又一次的想看清楚她时,她慢慢的变近了,清晰了。
背影身穿淡绿色的裙子,盈盈的面对小河俏立在小桥的栏杆边,瘦削的肩膀惹人怜爱,一头秀丽的乌发飘逸的批散在身后,很有一种想去抚摸一下的感觉。
但是,我不敢动,那个背影太圣洁了,太俊逸了,在她的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从纸伞下弥漫着包裹着她,如同仙子迎风而立,长袖飘飘,冷人不敢近前。
蓦然,一阵淡淡的温柔而甜蜜温馨的幽香扑鼻而来,她也回头了。
只见她对我嫣然一笑,如一株深谷幽兰,那迷人的眼眸悠远而空灵,抑或还有点淡淡的幽怨,像在诉说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
在那一刹那,我茫然不知所措,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飘然离去,和她的小纸伞,一起慢慢的消逝了小巷深处。雨丝轻轻从我脸庞滑过,我感觉到了丝丝侵入心髓的寒意,已经深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