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兮

小时候，常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面目满是污点的老年乞丐，一只手里提着一只破竹篮，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棍，从院子门前走过。惹得院子里的狗总是追着她“旺旺”的叫个不停。我们几个熊孩子也总是跟在狗的后面，一边追着看热闹，一边瞎起哄：

叫化婆，冇怕丑，

摸起讨米棍到处走。

这时，院子里的大人们总要训斥我们几句，骂我们冇大冇细，说这是你们的族祖母。有的大人还当着我们的面，叫她婶娘，并散给她一个红薯或半碗稀饭吃。她接过东西，只是傻傻的笑笑，神经兮兮的样子。

院子里的老人们说她年轻时，长得可漂亮了，只是由于心胸过于狭隘，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然，早就进城里享清福去了。有知情人就说起了她和她的一家子的故事。

她在娘家属于大家闺秀，父母手中有良田百亩。嫁到这边，也是门当户对。只是由于家里后来逐渐破落，变得一贫如洗，她无法接受败家的现实，受不了精神上的严重打击，因而精神分裂，离家出走，在外面又嫁了一个好吃懒做的老光棍，并且经常折磨她。她后来彻底疯了，四处流浪乞讨，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说故事的人叹息着说，这都是命啊。又说，她娘家和婆家这边，现在可是冰火两重天啊。她娘家父母死守着哪些田地，解放时划了地主成份，成了改造和专政的对象，做苦工受累不说，不时还要戴高帽游村，接受批斗。这边的婆家，幸好败光了家产，解放时划了贫农，据说女儿在城里有一份好工作，嫁了一个大干部。把一家人都接到城里享清福去了，只是可怜了她一个人。

我盘根问底。问，她家后来是如何败光了家产的呢？有知根知底的人说，说来话长，这一切都源于现在跟着享福的这个小女儿。这个千金属于他们老来所得，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一切都顺着她。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他这个细女，偏偏喜欢读书，父亲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后来学费越来越多，家里只得变卖了一些田地。

当时大家对女儿父亲的这种行为都不可理喻，认为傻到家了，也有人骂败家子，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卖田卖地，送她读书。后来发生的事，别人不仅觉得做父亲的傻，而且傻得不可救药。原因是小女儿在学校不好好读书，跟一些激进分子闹事，被当局捕起来了。

做父亲的又做了一件在别人看来更傻的事，为了保释女儿出来，变卖了全部的家产，甚至连居住的房子也卖了，家道彻底破落。这位族祖母经不住如此重大的打击，精神崩溃，离家出走而另嫁。

不久后，全国解放。因为女儿早就参加了革命，安排了一份好工作。并且嫁了一个职位不小的领导干部，把父亲接去享福去了。故事说完，有人感叹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当初这个父亲把家败了，划上了地主，够他喝一壶的了。这是可怜了他以前的妻子…世事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