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不是我亲婶娘,是院子里论辈份我才叫她五娘的。
五娘是个聋子。
五娘的命好苦,主要是因为她听不到别人说话,别人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队里有什么重活粗活总是要五娘去做,别人都散工了,反而有人故意要五娘去做这做那,等大家都吃饭了,五娘还在做事,五叔回来,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少不了五娘又要挨一顿臭骂。
队里的女人做一天工都是记七分工的,但五娘只能记五分,因为她是聋子。
队里如果杀猪分肉,男劳动力都能分一斤,其它女人都分六两,五娘就只能分四两。她分的那四两,她是吃不到的,五叔是个饿鬼,早把肉吃完了,能留下带肉味的辣椒已经了不得了。
五娘从来没走过亲戚,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亲戚,我也从没看到过她的亲戚来过。
五娘从来就没出过院子,更不说赶场或者上街了。
五娘有三个小孩,没一个认她的。最小的是个女孩,嫁了快十年了,五娘竟到处找她,在院子里问这个问那个,说她的润儿哪去了,说她的润儿好久没回家了。五娘每餐做饭都要给润儿留一份,虽然那份润儿从来就没吃过。
其实聋子五娘是个好人。
我记得在生产队的时候,下雨天队里没什么事,聋子五娘就与我们一起放牛。那雨下的真大,风也大,不一会就把我们的雨伞吹翻了甚至吹走了,害得我们到处找雨伞。五娘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意思是要我们去石窝里避一下,她披着蓑衣一个人给我们看住着牛。
开始单干那年,我妈病了,秋收的时候,我兄弟三人起早贪黑的在收谷子插晚稻。五娘只要自己的事一做完就来帮我们,打禾、插秧、拖草,什么都帮我们做。完了她冲我们笑一笑,然后默默的走了。
读高中的时候,我要一星期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去,五娘总要到我家来串门,冲我笑。有时从袋子里摸个煨红茹什么的给我,呀呀的示意要我吃。五娘可能不知道我叫什么,娘说聋子五娘老是叫我宏亮,有时个把星期没回去,五娘总在我娘面前宏亮宏亮的问着,可能是问我去哪了,为什么没看见。
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去,五娘举着二个手指头冲我呀呀的笑,指指我又指指女朋友,然后她走了。不一会,她提着一布袋乡下水果,有桃子、李子,还有要生不熟的青枣,塞给女朋友。呀呀的比划着,女朋友莫名其妙,我说五娘是说乡里没什么,要你不要在意。
聋子五娘不但是对我好,在队里谁都说她好,说她虽然不会说话,心好。队里不管谁家什么红白喜事,五娘从不要家务长安排,反正挑水,洗菜,烧火,都是她的专利。特别是白喜,不少帮忙的人吃了半夜饭后总要回家睡一下,但五娘不,事做完了,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灵堂边,直到天亮。院子里长辈都说,今后聋子百年过世了,通院子的人都要守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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