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海军的小说：绝恋（4）

(四)自迷失

可是人似乎在艰难困苦面前会气节高尚，但是在温柔富贵乡里便会自动缴械投降。

随着大学生活的深入体验，先前的神秘与新鲜已荡然无存。较之高中，此时真可谓是自由矣。而在我的天性中也有散漫的一面，此刻我便真如鱼得水，海阔天空地飞跃起来。当然，让我颇为自信起来的开始是我看了校报上的文章。我于是也写起东西来。自然包括诸如小说，散文，诗歌，等等。而风格有豪放，婉约等，连内容也有爱情，幽古，评今不等。

刚开始便向几位在校内各种刊物经常露脸的学长求教。开始，他们像对所有人一般细心教导起我来，我则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点头应允。不久，他们便开始尽可能的逃避我。原因是一天之内，我曾拿出四篇散文，一篇小说，与数十首诗让他们“斧正”。他们开始怀疑这个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的大一学弟该定位为“鬼魅”还是“鬼才”。

报社本着挖掘新人的原则，在本地区的各种报刊上都有我的名字频频出现 。一个笔名经常出现倒不让人注意。只是当这个笔名经常与一个学校的名字连一起时，这便挑逗起很多人的探究心理。男性动物于此反应不甚强烈，甚至没有。而女性则相反。于是在大一的冬天开始接到一个陌生女子的电话，我的陌生电话便再未断过。她们在与我的谈话中无一不赞叹我才华横溢，而感情粗犷中更兼有柔肠。纷纷流露出倾倒的语气。我告诉她们自己是个既不高大威猛，也不帅气逼人的男生。这倒惹气了她们，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她们的肤浅。她们于是非得证明自己是有内蕴的不可。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有这个嗜好。这年头，长相一般或不一般但与漂亮无缘的女生反倒不在乎什么“因为可爱而美丽”。研究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当今社会美女与丑女的差距愈来愈大。

渐渐地有人拿了稿子来找我，要我帮它们润色。大多数时候，润色成了代她们写一篇的代名词。固然这是她们接近我的最好方式。而我既已洞悉她们自以为很聪明的伎俩，也不理会。虽然我看她们的妩媚的笑与优美的身段更像一篇文章。

仗着一支笔，日子居然也过得逍遥快活。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稿费源源不断的流进腰包。最主要的有很多人都上瘾一般爱上了我的小说。于是有了约稿。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你想不写都不行，刊物会用钱砸死你。我称这些钱为不“意”之财只求花之大吉。所以很多女生都不同程度地爱上了我的钱包。当我拥有很多的“小宠”后，我终于明白了钱的好处。当然我并没有忘记子露。我只是想到，子露与我是互相征服，是互为宠物的。我此时也初步明白，为什么人们不去养一只狼或老虎或狮子作宠物，放开其他的不讲，较之狗猫，是它们不知取悦人。我不得不承认，取悦是很好的杀手锏，我是个凡人，并且是个有风流倾向的凡人，于是我被这些取悦杀死了。

在这个安逸而刺激的天地里，我忘记了我的前尘我的往事。

我已厌倦了躲在散发清香的书本中求得快乐。也懒得去描绘自己真实的心情。突然之间觉得千里之外的那个在干着农活的乡村女子是那么的寒碜，在她的身上永远闻不到刺激人的荷尔蒙液的香水味，她永远不会用水蛇般的臂腕挽住我的脖，娇声的讲“我爱你”，她永远不会用热辣辣的勾人的眼光将我的骨头弄得酥软。

从这个冬天开始，我志得意满。老妈打了几个电话，我随便找个理由，讲正在搞一个什么课题，没时间打电话回来。老妈不甘心，还在一个劲地暗示些什么，我明白老妈的意思。但我已不愿提及，匆促地讲马上要上课，便挂掉。

老妈来了几次电话催促我回去过年，我都借口春运太挤不愿回家。老妈自然特别提到是子露的意思。说我不仅快半年没打电话回家，且信也没寄过，但我依然不加理会。为了防止老妈再打电话过来，便将电话线拔掉。因口袋里有钱，应了几个男女的邀请天南地北的玩去了。流连在异地的风情与风景之间，哪还有什么思乡与挂念？

冬天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地打电话回家。老妈高诉我：子露病了，发高烧，整夜整夜地咳嗽；一遍一遍地看我半年前写的信，偷偷的哭；原本秀气红润的脸已瘦削苍白。我只惊讶地“哦”了一声。老妈忍不住数落起我来：“子露原以为你是要回来的，于是便早早地打扫装饰起屋子来。你的那间书房更是花了她不少的心血，她买回了你以前讲的你喜欢的壁画，很是华丽，花了不少钱。”我当然明白子露的此番举动在农村是招人闲话的。这个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不是败家子行为么？“子露还老早便准备起农村的各种小吃……”我听了，心里有莫名的烦。只觉她，——子露的俗不可耐——大中城市，哪个地方没有肯德鸡与麦当劳啊？我便不愿意再听老妈讲下去，径挂了电话。

直至今天我不得不承认，先前对子露地感情是千真万确的。只是后来我变了，变得整天不止是在文字里演绎风花雪夜，也在生活中寻花问柳。我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

大三那年，子露的爷爷去世。老妈老爸轮番打电话紧急要求我回去，我都没有。在上大学起离开家乡后，我便没有回去过。原来一个人恋家是如此的容易，可是忘记家亦是如此的容易。

似乎，子露从此在我的生活中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