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听风

搬到香炉湾畔碧波楼的头一夜，听到窗边有嘘嘘的口哨声，修长，清婉，一如长笛吹奏。妻说，这是风的歌唱。

想瞻仰这位歌唱家，我走向窗口。在这里画了个大“丁”字的香炉湾和凤凰河，在排排璀璨路灯的辉映下，荡漾着粼粼的波光，像无数明媚的眼——风之眼，歌之眼。

风是哼着小曲乘着潮汐热热闹闹而来的。

一段阴、晴、雨天，无数晴朗月夜，我跟风交了朋友，才知道这是个音乐大家庭。而海，是它最忠诚的伴奏乐队。

风的演唱太丰富了。或低吟，或轻唱，或长歌，或怒吼，都是格调、意境、旋律、气氛十分鲜明突出的，常常让我陶醉，让我奔放，让我恨不能展翅凌空，去博雷，去挟电……

我喜欢风的低吟。或是临窗晨读，或是身披朝霞海边漫步，似乎有只轻而温暖的手，在抚摸你的脸颊、你的头发。这是孩子的风，叫人感到母亲的爱抚。母爱是永恒的。在母亲的手的抚摸下，六十几岁的老汉也成了孩子。

而风的清唱最令人着迷。它在你耳边轻轻唱，似有声，似无声，如同恋人的絮语，隐隐地只觉得甜蜜，一种滋润心田的甜蜜。这是恋人的风，是那种如歌中所唱的“微风吹动我的头发，叫我如何不想她”的柔情之风。

最为年轻人喜爱的是风的高歌。它驾着海浪，用美声唱法，唱着昂扬的高音。拍岸的浪花为它打着热烈的节拍。欣赏风的高歌具有一种极为壮观的氛围。你站立于高高的海岸，风，热烈地拉扯你的长发，你的衣裙，你耳边响着一片无数的丝绸抖动的喧哗。你的脸,你的额,有一种按摩过程中的清醒。兴许你还遇到奇观；如若晴朗，伫立风中，举目披雾驭风的海域，波翻浪滚，云腾霞飞，你顿感心宽脚轻，似有驾风凌空而去之势。忽有风自天边来，拉开云霞的一道裂口，冲出一缕血色阳光，追光一般在海的尽头画下一个金色的摇晃的圈。风势愈紧，金圈愈大，渐渐随风拉开，拉成一条金波荡漾的路。金路乘着浪涌，插上风的翅膀，飞速朝海岸铺来，近了，近了，一条通往太空的金光大道就要到你脚下了，只需轻轻一跃，你就可以迈上通向太空的金道。哪知眨眼之间，风唱出一个最高音，突然云雾飞驰，封住了裂口，收回了阳光，那条金色的路也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片滚滚浪涛和昂扬的风的高唱。偶或间，在浩瀚的海的舞台上，也会表演风的大合唱，那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一募！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投入!低压的云层在为它制造气氛,密集的雨在为它按节拍,冲天的浪涌和狂摆的树木在为它伴舞,所有的门窗屋瓦以及一切能发出声响的物件都在为它伴奏.好激烈好雄浑好气派的一场宇宙大合唱,整个世界的生命力都融会在这巨大的音乐中了.那些平日傲视一切、高呼着飞驰而过的“巴士”、“中巴”、小轿车们，此刻都闷着声艰难而行，唯有那些摩托车和自行车们，显出特有的英雄风采，毫无畏惧地在风的大合唱中穿行，叫人联想到暴风中的海燕。

住在碧波楼，欣赏风这个音乐家族的演奏，实在是幸事乐事。朋友来赞：你这地方不错，八面来风，把空调也省了。我颔首微笑，心里却在重复一句歌：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那是我的歌我的歌。我说：将这屋叫“听风书斋”吧！妻说：不，你以风为友，还是叫“友风阁”好！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