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子点评:今年过年我在渠水边,问一个提着菜的老太太什么叫五龙不出城?她数着手指头给我讲,讲不上来,又找到一个店子里拉了一个更老的人来给我讲。我当时笑死,咱武冈的老人太有意思了!上次听鲁老爷子讲古,也是蛮有意思的!
倚山面山的山城武冈,偏偏水多。水多,就必然桥多。
一条浩浩资江,自西而来,在山城南面环绕半圈,东向而去;汩汩渠水,也自西来,笔直穿城而过,在东边注入环城的资江,这就使古老的城区,成两片被裹在一大一小的两条河水之间。那古老的青石城墙,东、西两处都是跨水而筑,而南边是平静地傍水,北边却透迤于山坡。由于它曾经是王城,所以有个内城。内城有两道城门,通大街的叫老南门;通王府衙门的,叫衙门口。内城外是商业闹市区;内城内是政治、文化中心区。
因两个区域中间隔着一条不算仄小的渠水,为着频繁、方便的沟通,只能靠桥。于是渠水之上,就有了三座主桥、三座辅桥。三座主桥是:沟通商业主街的骧龙桥;与政府衙门直通的攀龙桥;连接油盐米肉、香火纸烛小街的化龙桥。其中骧龙桥和攀龙桥是石拱大桥,化龙桥却是有精雕细刻阁楼的庙宇桥,其上有祭祀观音菩萨的观音庵,且香火十分旺盛,所以桥面很是宽敞。从骧龙、攀龙、化龙三个桥名,就显示了古代武冈文化人的匠心独运。为着人们办事快捷、方便、省力,在这三座主桥之间,还架了三座木桥,这是一种用粗树干联成桥板架在河中巨石礅上的简便桥,没有名,武冈城里人泛称“浮桥”。
除城内的商业区外,在东、西、南的城门外,还有四个长达两三华里的农贸区。东边的一个叫东门外;西边有两个,靠渠水的叫水西门外;不挨河的叫旱西门外;南门紧挨资江,农贸区在江对岸,街是沿江而建的,叫半边街,想成街之初,只是面向河的一边有铺店,以后生意繁茂起来了,才在沿河一带增修了对面街,因地基的缺乏,只能悬河而建,便修成格局独特的吊脚楼。半边街也就再也不只是半边了。要去半边街,必然得过河,这就有了一座横跨资江对岸的高大石桥——水南桥。
横在资江之上的,还有几座大桥。东边的,是挨近城边的玉带桥,和十几华里外的石洋桥;西边的,是离城稍远点的渡头桥,和二十多华里外的“木瓜桥”。
过玉带桥南行,在约十里地之间,有一条小溪和一条小河。小溪上的桥叫落马桥,小河上的桥叫烂木桥,又叫断头桥。这玉带、落马、断头三桥,都是因一个故事而得名的。传说明皇朝曾经将一位皇亲封在武冈为王,百姓喊他“朱王”。此人暴虐无道,十分残忍,除奴役百姓,强暴民女外,还在自已的豪院内专修一座蚂蝗(水蛭)池,强抓民间幼童,抛入池中,以观赏幼童在池中痛苦挣扎取乐。民众恨之入骨,群起反抗,愤而追杀。他慌忙骑马逃出城,在玉带桥掉落玉带,在落马桥边落马而逃,在断头桥丢了狗命。这是与桥有关的的惩恶的故事。还有个与桥有关的褒善的故事。那就是渡头桥。说是武冈曾经出了一个姓刘的爱民、护民、救民的读书人,人们尊称他为刘家圣爷。刘家圣爷为民、护民的行动,大大伤害、激怒了残暴的朱王。朱王巧计把他诓进王城,加罪于他,将他斩首。刘家圣爷是成了圣的人,虽头颅落地,然精神不死。他双手端着自已的脑袋,缓步转回自已的家乡,黄昏时间,来到资江渡口边。对岸的渡子隐隐见到一个人的身影,却不见人头,心中害怕,提出条件,先只渡头,待认准是刘家圣爷后,再渡身子。刘家圣爷听从了,这样才过了渡。以后,民众在渡口之上修了这座跟化龙桥一般有精雕细刻楼阁的大桥。
这些故事,不知地方志上有记载没有,我没查过,也不想去查。因为这些故事我纯然得自口头文学。这是少年时我从托坪石井庙的鸭农杨德生口里听到的。杨德生是个瘦小的年轻后生,背微驼,所以得了个“德生驼子”的诨号。他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却有满肚子的故事,而且嘴巴子很会讲。他每到春末夏初,就在石井庙前面的水塘边安下一座饲养七、八百只仔鸭的鸭棚(也就是广东人称呼的“鸭寮”。)水塘边有两棵几抱粗的大树,一棵是樟树,一棵是枫树。在樟树下,有一块足可躺下三四个人的大青石板。每当月明星稀夜,我都喜欢邀几个小伙伴,躺在鸭棚边悠凉的青石板上,听德生驼子哥哥讲故事。可以说,我最早的文学洗礼,就是在德生驼子老师名下领受的。这种与乡土、人心紧密揉合、经过千百人不断加工而成的口头文学,无须勘查、考证,也永远是人们喜闻乐见的。
2009年2月6日 广州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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