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节。
本来想写点什么说点什么,可终觉得矫情。也许,爱和孝心,更应该体现在平常的点点滴滴,一个节日,一声祝福,也就够了。想想这些年来,我一直是我行我素,没让父母操什么心,可也终觉自己过于独立,很多事情未曾征求父母的意见,全凭自己决定了,说起来,应该也算是一种对他们的不够重视了。
突然想起过去的母亲节。大概是大二的时候,华西都市报上有一个给母亲送祝福的活动,同时也有母亲节的征文。我参加了活动,记得还写了一句给母亲的祝福,大概是:“祝妈妈永远年轻、美丽。”那是心中的期愿,也是不可能达到的期愿。那个母亲节,妈妈收到了寄自成都华西都市报的贺卡,贺卡上就有我的那句祝福。而那张贺卡,到现在还依然保存在母亲的箱底,算是一种爱的见证,虽然那是如此微不足道的见证。而那次征文,我也是写了一篇文章的,虽然似乎石沉海底,没有回音,但不知怎的被交大青年报的老师看到了,还专门打电话向我索了那篇稿子,刊发了出来。虽只领到了三十元稿费,请宿舍几位美女吃了一顿烧烤就所剩无几,但心里却是愉快的。可是奇怪的是,我写母亲的文章,一直没有给母亲看,也一直害怕被母亲看到。也许对我们来说,情感的流露是尴尬的。我们太习惯平凡质朴地相对,更多是将那份爱埋藏在心底。
如今母亲也终于老了。再让我给母亲以祝福,“祝妈妈永远年轻、美丽”,这类属于我个人的浪漫愿望,也显得过于矫情了。可还是想说那样一句话。因为,在母亲的眼中,女儿永远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同样,在女儿的眼中,母亲也应该是永远美丽的。因为“母亲”这个字眼,何其让人心安。就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听母亲说话,便似感受到一种爱的磁场,将一颗心,也融了,融到那种平静安稳之中,温顺、熨贴。一种柔韧的力量,却可以给人以足够的勇气。
也不知如今的华西都市报上,是否还有类似的活动。即便是有,大概我也没有当初那种心情了。在时日的变迁中,似乎很多东西都变淡了,表达,更成为一件艰难的事。也或许,仅仅是性格使然。太过静默于平凡的生活,对于一切缺乏激情所致。
本说矫情,可不知不觉,还是写下了这些字。或许,在平常的日子里,矫情也不大有机会,那么,也可以趁着这个日子,矫情一把。也无需赚取谁的眼泪,母亲不上网,依然看不到这些文字,只是给我自己的心一个交待罢了。
附上大二母亲节前写的那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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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淡淡清辉
小时侯,我就像一个饱满的气球,对母亲的感觉就如要将所有的气体放出而又被紧紧的捏住了出口,只得咽了一肚子气憋着难受。
那时侯,我会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伤了我敏感的自尊而偷偷的哭泣并在心中以最悲哀的话语责问母亲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生下我而又不理解我。一天一天的,我只是一点点的将空心的气球自做主张的打着一丝丝的怨气。我一直是个沉默的孩子,而母亲却有说有笑,在众人之间她是个美丽的妇女,而且开朗和善。而我肚中的气是越来越多了,看着自己虽然处在同伴中嬉戏,却仍感到自身的孤独,这一点从未引起母亲的警觉,因为我自己完全不动声色。由此,也更因母亲的粗心而偷偷的悲哀。怨气一足,也总有爆发的时候。当母亲再一次不经意的话语刺伤了我脆弱的自尊,我就竭斯底里的发作了。似一种忧伤的狂潮席卷了我的心灵,沉默后的爆发是那么可怕,母亲只是呆呆的看着我竭斯底里的哭喊,她眼中一定充满了极端的疑惑:这是我的女儿吗?就是那个人人都夸的懂事的女儿吗?
也许,一种形象的摧毁总要伴随着另一种形象的建立。从那以后,在母亲眼里虽然我仍是一个懂事的好女儿,但是在此之外已有一个让她放心不下的疙瘩。然而,随着日月的增长,那个疙瘩会逐渐消失,而又会在特定的时候冷不防冒出来。而我因为有了这次发泄的快意,也会在多日的积郁后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终于,在母亲眼中,平时懂事的女儿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会狠毒得像一个疯子而令她气的发抖,似乎是一种有周期性的毒素在侵蚀我的身心,我成了一个难以理解的沉默内向而敏感的孩子。这样的状态伴我度过一个并不快乐的童年。
长大了,我似一根含羞草,整天生活在自己构筑的小世界里,稍有外界的干扰就敏感的收拢所有的枝叶,拼命的维护一份柔弱的自尊。而母亲当年的美丽在脸上仅仅留下一些模糊的影子。岁月是残忍的,看着母亲略显沧桑的脸,我第一次为韶华的流逝而叹息。我并不喜欢自己的性格,它让我无法伸开怀抱去迎接我所期待的美丽,而仅让我静静的看着所有的美丽从我身边溜走。我将这种怯懦归根到童年所受的挫伤,而母亲又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然而虽然如此,我又批判自己将原因归于母亲是不合理的。在乡村里,母亲该数最能干也最温柔的了,我的受伤只是因为我太脆弱,因为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注定她不可能顾及一些过于细微的事情,尤其是思想感情的细微变化,只有闲人才会有过剩的精力来观测身边的一切。而她每天为一家人忙碌着,而我,又给了她什么?----接二连三的竭斯底里只能给她伤心而已。
我和母亲之间终于有了和谐。我发觉母亲有一颗童真的心。她对一切事物都有着简洁的看法,非此即彼,干脆得不含一丝婉转的成分。她的心中藏不下任何秘密,似乎有什么不说出来就会气闷。她说话没有斟词酌句的习惯,而是一吐为快,毫不在意这个世界是否会为此而改变它的阴晴规律。并不是因为她简单,而是因为她一直是以这种方式来保持一份平和乐观的心境。而这正是我所缺少的。我终于开始向母亲靠拢,我不再为母亲的任何话语生气,而是以幽默的语言来缓和所有的紧张。然而,那对我来说,仍带有一丝淡淡的辛酸。
高考后填志愿时,我急切的想逃离湘西那囚笼一般的小镇,我不顾母亲眼中淡淡的失望,毅然填报了千里之外的西南交大。我终于如愿以尝。我兴奋之至,母亲也衷心的微笑,但那微笑之后隐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这一刻,是我记忆中母亲最为深沉的一刻,因为那丝悲伤是由矛盾而产生的:母亲向左邻右舍夸耀自己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又幽幽的说离家太远,那丝神情如同一棵本以为会给疾风吹倒的幼苗出乎意料的成为一株栋梁却又立即要被砍伐。
母亲送我至成都,一路上我兴致勃勃的观赏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中憧憬的全都是大学生活的绚烂。而母亲却是一个站一个站的计量着离家的距离。当苍茫暮色逐渐笼罩了窗外的世界,我的眼睛才终于定位于母亲的脸。那张并不显老的脸已隐约有了岁月的痕迹,我的心为之一震。
我和母亲自然而然的聊起了过去,话题也自然而然的转到了我尽力逃避而无法逃避的童年。我担心那会令双方尴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母亲用极亲切而且带有怜爱的语气说:“你小时侯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我诧异的望着母亲,她眼中的笑意与往常没有两样,在她看来,那一切仅是成长过程中一些不可避免的小插曲,是一个人成熟的必经之路。我终于轻松了下来,那是十年里心中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的那种惬意而舒畅的感觉。送母亲回家的那一刻,她眼中恋恋不舍的神情如此显露以至于眼泪都差点奔涌而出。她一再的叮嘱不再让我感到厌烦,而是有了一种深深的感动。我挥着手,心中第一次有了酸楚的感觉,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我太看重自己的感受,而一直在忽略那份最平凡也最伟大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