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分田到户以前,社员们过春节,生产队里是要宰杀过年猪的,通常是两头猪,如要宰杀三至四头,自大人到小孩个个都会很兴奋。
杀猪的日子,小孩照例是要去看热闹的。那年代养的猪并不大,一百二十来斤就可宰杀,少有二百斤的猪。杀猪时,屠户在前揪着耳朵,另有一男子在后面拽着尾巴,把猪拖到长凳上,自知大限已到的猪会嚎啕大叫。屠户拿着明晃晃的尖刀瞅准喉咙的部位,一刀捅进去,猪血刹时从创口喷出来,流向早就准备好的接血盆子里。猪的叫声渐弱,没多久就没了声音。
接下来,将死猪架在两脚盆(亦即澡盆,似乎是男性的)上,屠户在猪的后脚趾处割一小口,将铁棍从那地方捅进去,再用手扰动它,须遍及猪的全身紧要部位。完事后,屠户用嘴就着割的小口子开始吹气了。吹时,有的屠户会用白萝卜堵住喉咙的创口处。那屠户吹得满脸通红,青筋直露,没多久,猪就被吹得滚圆滚圆的,再用粗麻线之类的东西扎紧吹气口。如果猪小,人们就会说,又宰了个小萝卜。
锅里的水早已烧沸了。屠户用盛着开水的锡壶(家乡人读ti 壶)在猪的全身慢慢淋烫,等到用手扯猪毛不费劲时,他便开始刮毛。刮完毛后,屠户再用尖刀将刮瓢弄不干净的地方细细剔干净,猪就白鲜光亮。开边的时间到了,那是激动人心的瞬间。屠户用尖刀在猪的脊背自头部开始用力一划,厚厚的白渗渗的肥肉便映入眼帘。这场面,不只是小孩爱看,大人也不例外。那个年代,人们都喜欢肥肉。如果肥肉不多,人们叹息道:这猪瘦卡挂!
猪肉主要是根据每家挣的工分多少来分配的,那些劳动力多的人户,分得要多些,欠钱户就要分得少些。当时,是不能按人头平均分配的。我记得通常情况下,我们家(欠钱户)四个半人(奶奶算半个,另一半在我叔叔家)所分得的猪肉是7斤多,好的年代也能分9斤多,很少有突破10斤的。这肉当然是不能分回家以后就可随便吃的,一定得等到过年。能吃上猪肉的春节期间,一般也只是从初一至初五这段时间,人们你来我往,总是要以肉相招待。至于元宵节的晚上,有时也可开油荤。
分田到户后,农家可吃上饱饭,过年也可宰杀性猪了。杀猪时,地上会溅有些猪血,穿上母亲新做的鞋,便被要求用鞋底去沾那些残血,据说这样鞋子更耐穿。家里宰杀的猪,大约留上三四十斤,这数量足够吃的了——在当时,农家少有冰箱,留得多了,如吃不完,开春过后容易变质——其余就拿到市场上去买。不过,这时的价格并不高,宰杀年猪的人多,大多会到集市上去销售一些,供大于求了。至于那些内脏,则会留下来,像猪心、肚子之类的,会给单独开伙的奶奶,另给她一些板油以作食用油。此外,还会叫上主要亲戚来家享受一顿刨猪汤。
现在的农村,人们养的猪两百多斤一头也不稀罕了,这类猪都是洋种猪,肥肉没那么厚,精瘦肉明显多了。在农村,平常家里来客人,也可随便割上点猪肉款待款待。不过,猪肉再也没有小时候吃起来那么香了。我原先以为,这与吃猪肉不再是奢侈的享受有关,吃多了就腻了吧。前两年看过一篇文章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偏爱瘦肉,牲猪生产者饲养的大多是肥肉少、瘦肉多的洋种猪;洋种猪较之本土猪,还有一大优势,养大后个儿大。比较优势不足的本土猪,其市场逐渐萎缩。现在市场上常见的猪肉已难做好东坡肉,吃上正宗的肥锅肉也不那么容易了,至于像浙江金华的火腿肠所用原料的选材也已现困难。那文章的作者呼吁:保护中国本土原种猪!
前些日子,老婆从超市买了几块荣昌猪肉回来,里脊肉49元/斤,肥肉为主带点瘦肉的28元/斤,她买的是打过折的,没有原价贵了。后者我用自种的胡萝卜炒起来,味道似乎就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如今的城里人把中国的原种猪,称为土猪。有些肉食店销售猪肉时也打着土猪肉的幌子,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我从小就记得的猪种有宁乡猪(湖南)、荣昌猪(重庆),后来这些猪种逐渐淘汰了,有了什么白洛克(洋种猪)。早些年我去荣昌参观过,他们还在坚持饲养荣昌猪,湖南的宁乡猪还在坚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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