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裹饥寒手拄藜,老眸能否辨东西?破檐或可避风雨,心事汤汤何处栖?”
如果还不将下面这些文字写下来,我一定会继续惶恐不安下去。何况天正下着雨,刮着风。于是,我关掉了手机,反锁了房门,点亮了台灯,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心灵的救赎。
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前。具体地说,是3月15日傍晚时分。当时,风刮得紧,雨下得紧,夜黑得紧。城市的霓虹灯在苍茫的夜色中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与风华,和大地一样沉寂不语。我撑着天堂伞飘摇着徒步回家,路上的行人一个走得比一个快,谁也不顾及谁,他们(包括我)本来就很陌生。
忽然,右边一个身影掠入我的眼眸,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她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撑着伞,背着一个很旧的破布袋。那拐杖,与其说是拐杖,不如说是一根从路旁拾来的木棍;那伞,与其说是伞,不如说是一块漏雨的布;那破布袋,是真的破布袋。她的头发已湿了,脸上淌着水,连睫毛上都是雨珠。她身上的一样东西使我感到惊诧:右边别着一个塑料袋,透明的,里面放着一只碗,一只破碗。使我感到更惊诧的是她的年龄,因为我奶奶不会比她大多少。
我把伞移过去,疑惑地问:“您这是去哪儿啊?躲一躲吧!”老奶奶特别吃惊,还在我为什么给她遮雨的举动中不解。“就在前面,你自己躲吧,我有伞。”老奶奶半晌才回答,随即从我的伞下侧了出去。很显然,她婉拒了我所谓的好意。我不好强求,说了句“那您慢走”就走开了。身后却传来了老奶奶的说话声:“好人啊,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我心里蓦地涌进一股暖流。
我边走边思索,耳际回响着老奶奶的那句话。走到不远的一个拐角处,我停了下来,掏出五块钱,回头等着老奶奶走近。
“嗨,李飞,你在干嘛?等谁啊?”一个熟人似乎从天而降,但我出奇地并未慌张。“没等什么。”“那一起走吧。”我看了看已经走近、近在咫尺的老奶奶,想把这微不足道的钱给她,但最终还是和那熟人一起走了。
当我再次回头时,老奶奶已消失在风更疾、雨更巨的夜色中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带着无形面具的人,令自己恶心,极度恶心。为了不让熟人看出我要和一个年迈的以乞讨为生的外地人搭话,居然显得那样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我把一个虚伪的面具将自己这张所谓的脸套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天衣无缝。我不要面具,不要任何面具!
后来在许多天的傍晚,我在那个拐角处等着,等着,等着……等着老奶奶的到来,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面包,没有亲人;只有风雨,只有饥寒。我猜想这就是老奶奶的生活。老奶奶,您还好吗?您或许还在念叨着曾经有一个好人为您遮挡过风雨,而他却犯了一个近乎致命的错误。您能原谅他吗?
如今,我写下了上面这些文字,心里却愈发地惶恐不安。这非但不能成为心灵救赎的依据,反倒成为心灵惩罚的证据了。“老奶奶现在怎么样了?”我重问着自己;“或许已经回老家了吧。”我重慰着自己。
我知道所有的想法和祝福都百无一用,但我仍希望老奶奶以后的生活是:没有风雨,没有饥寒;拥有面包,拥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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