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籇子
(散文)黄三丛
先前,我们乡下有一种诱捕泥鳅的手段,就是用一种细竹篾编织的特制渔具坐收渔利。这玩艺儿一尺多长,身子呈圆筒型,直径两三寸即一围大小,尾部收束一把后又交叉张开,看上去像草鱼的形状。它的核心技术在头颈处,编到顶端时,把做经筋的篾片向内倒折,再用纬筋编成敞口漏斗状;漏斗咽喉刚好能钻进一条泥鳅,而咽喉以下寸把长的经篾形成一圈几乎交叉的逆须,泥鳅溜进去就出不来了。它的鱼状尾部的经篾是交错的,为防止泥鳅出来,用线扎着。每个成品还配有一根两尺来长的小竹竿。这种渔具我们家乡喊作籇子,用它去诱捕泥鳅叫放籇子。一般配备十来个这样的籇子,每次就可以有一份不菲的收获。以前,隆回县城桃花坪的籇子做工精良,结实耐用,据说还特别“吃腥”(诱得鱼到)。我们家乡的人,包括我父亲,都喜欢买桃花坪的籇子。
那么怎样用籇子捕泥鳅呢?小时候,我曾经协助父亲放籇子,领略过其中的渔趣。
每逢阳春三月天气暖和的时节,无论晴雨的傍晚和早晨,都是我们播种希望和收获喜悦的时候。下午收了工,父亲首先用锄头到屋前屋后湿润肥沃的土沟间盘一竹筒蚯蚓,我即爬上椿木树摘一把绛红色的嫩椿芽。接着,父亲从灶膛里盛一铲热柴草灰,连同蚯蚓和香椿芽一起放进一个凼子里,用柴刀背不停地捣,直到捣成半干半湿的泥尘,做成香饵。然后,我们提着一串籇子和盛有香饵的竹筒,向田野走去。这时的田垄,或已经翻耕、平整过,被水浸泡着,或已经插上禾苗,正是泥鳅们开始繁殖的季节,一根根体态健壮,肉质丰美。父亲总是选择泥鳅经常出没的田坎边、水圳旁或水塘岸畔,用手盘开一个较深的泥坑,挖一捧沾性好的泥巴捏成饭碗形状,再抓一撮香饵放到碗里,然后铺在籇子的头颈处,夯实,抚抹平滑,于是把籇子横卧在泥坑里,再覆一些泥巴在籇子身上压稳当,只留住漏斗口让泥鳅进去。父亲说,泥鳅们的嗅觉特别灵敏,隔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腥香味,这籇子外面裹封着的香饵,就是引诱它们进篓篓的。最后,父亲在籇子旁边插上小竹竿,作为号记,便于明天早晨来取籇子时辨认。就这样把籇子一个个放置好以后,我们就踏着夜色回家。我一路想象着,那些泥鳅们闻到香味后,迫不及待地游到籇子旁边,东顾西盼,最后饥不择食地径往香味最浓郁的漏斗口钻,进去以后,却只闻其香,不见其饵,明知上了当,却又出不来,只好欲火中烧吹胡子瞪眼摇头摆尾干着急……不由为泥鳅们的贪婪而滑稽的嘴脸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天清早,我也起个大早,跟着父亲去起籇子。这可是个“心花怒放”的时候,当父亲循着竹竿号记,把籇子从泥坑里起出来,扒掉封着的泥巴,顺便在水中冲刷泥浆,刚出水面,只听得籇篓里面噼里啪啦闹腾开了,从疏而不漏的篾缝里可见一条条壮乎乎、黑黢黢的泥鳅或黄鳝惊慌失措地蹦达着,继而跳累了就绞成一团,做无可奈何状。我从父亲手里接过籇子,每个里面七八条、十来条不等,提在手里,沉甸甸的。都说捉鱼比吃鱼有兴味,我提着籇子满载而归更开心呢!回到家里,我在木盆里放点水,和父亲一起把一个个籇子尾巴上的线绳解开,掰开交叉的篾片,让泥鳅、黄鳝们顺着开口溜出来,掉到盆子里。盆子里少不了又演绎出一轮更莽撞的闹剧,鱼们不时跳跃翻滚、飞梭般游窜,溅起一串串水花,有些脾气暴躁的大黄鳝甚至蹿出盆子。我眼疾手快捏住它们的腮巴子扔进盆子,得意地教训道:谁叫你们贪心太重,还是老老实实做我们的下酒、送饭的美味吧!父亲却把一些只有筷子头大小的仔泥鳅选出来,要我放回屋前的池塘里……我问父亲:“下一次到那池塘里去放籇子,这些泥鳅还会进籇子吗?”父亲说:“谁知道?有些肯定还会进的。”
(原载4月7日《邵阳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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