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朋友小C（续）

酿酒的小C，经营得不错。他跟我说，等有钱以后，在父母留给他的宅基地旁边修一新房子。我暗自祝福他的生活更美好。

改革开放后，广东那边成为淘金的热土。村子里开始有人到那边拾金淘银，反馈回来的讯息：钱好找。

小C的几位表亲准备去那边打工了，他们也动员他一起去。小C动了心。于是，他舍弃酿酒业，与大伙踏上了南国的热土，在广州附近一家藤椅厂上班。他的离去，我内心有些复杂：不能与他常见面了，更多的是庆幸他能赚到更多的钱，人家以后还得成家立业呢。

几个月后，就传回来不好的消息：小C失踪了。他的亲友在工厂附近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那个时代，有关广东的负面新闻、旧闻是不少的，比如珠江上常现死尸，人们莫名其妙失踪，等等。这下，他的几个叔叔开始着急起来，在二叔的召集下，开了好几个家庭会议，最后决定南下广州：寻人！

到了广东后，他们四处寻找，从广州传回的消息说，要通过新闻媒体，登报、上电视台找，钱是要花一大笔的，留守在家的亲人表态，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到，否则对不起逝去的大哥。

功夫不亏，十来天后，总算找倒了。不过，很不幸，他成了一精神病患者。如何找到的，他家族的长辈与外人说得也不是太细，好像是流浪在外被人发现的。村子里的人，搞不明白他为何要离开一同打工的亲友，流浪在外是否遭挨打，受到什么样的刺激，使他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不管怎样，他回来了，他们家族及村上人还是很高兴的。在几位叔叔的帮助下，他去了邵阳一家专科医院治疗。好几个月以后，他康复回家。记得我俩相见，是在一个周末，我从工作单位回了家。他白了，胖了，但令人不安的是，他说话拘谨，甚至有些小心——据此，我疑心他在外是受过人欺负的——全然不似从前我们之间交流得那么任性、随意。他变了！

又过了几个月，他的状态较开始回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他又开始酿酒。只是他的亲人嘱咐他：不能喝酒。怕他旧病复发。我从单位回家的某天，去看他的时候，虽然他可以重操旧业了，说明他恢复得还不错，但感觉还是不如从前，我们之间说话，他依然拘谨。他请我吃过饭，但只让我喝酒，他滴酒不沾，很能约束自己。

不久，我就离开老家，求学于重庆。临行前去看过他，说了些祝福的话。

过了一段时间，就又听到不好的消息，说他又失踪了。他原本已恢复得不错，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酿酒之余，为丰富生活，他常到隔壁村上一户人家家里去打台球，时间久了，他喜欢上那家人的女儿。但，那家的主人拒绝接受他的这份情感。弟弟告诉我，这事刺激了他，就此离开家乡。

他那几位叔叔，不再像从前那样，设法把他找回来。所以，直至今天，小C到底在何方，是否还平安，没有人说得清楚。也有人猜测，他自尊心强，在外也许过得不如意，回来也是无颜见乡亲，干脆就不再回来。前两年，做服装经营的妹妹告诉我，她去邵东进货时，见到一人，很像是小C，她没有前去询问。我怪她当初应当问问才是。

他乡的小C，我告诉你，你的母亲后来到了武冈城里帮人带小孩，现已永远地走了，村上从前与我们玩过的三个小伙伴也永远地走了。你的弟弟也回到了本族大家庭了。你的好友，我的兄弟，儿子都快二十了。你在他乡还好么，是否平安？四十好几的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念故乡的亲友？不妨回村看一看吧，哪怕是悄悄地回来，又悄悄地再离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