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父亲画像
我为父亲画过两次像,一次是碳粉画,一次是油画。
回忆这两次为父亲画像,心里就不由得阵阵生痛。
一
1970 年春节之后。当时,父亲患病在身,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父亲患的是肾炎,不是很厉害的病,按理说是可以治愈的。病由轻拖至很重,是父亲太固执的原因。一是父亲一生不相信西医,大凡生病了,就找当地的中医郎中开个单子捡几剂药吃吃就没事了。要他去看西医,他是坚决不从的。他的理由是,我好生生的肉为什么要让别人去钻一个针?因此,我们多次劝他去县城人民医院看看,他就是不肯去。于是,只好找乡下中医郎中开单子服中药。还有一个原因,父亲极相信八字先生的话。八字先生给他看八字时,说他带“流年煞”。据说,带“流年煞”的人会死在外面。乡间传说,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进堂屋的。死了之后进不了堂屋、上不了神龛,自然是人之大忌。父亲担心,要是去县城治病,万一不幸去了,那怎么得了?这样,父亲患病之后只是在家里找人开单子料理。
当时,我在朱溪中学当民办老师。因为父亲生病的缘故,没课时常常离校回去看望。1970年3月27日,星期五。下午没有课,我早早地回家了。那天,白溪冲邓家舅爷爷也在。父亲与舅爷爷一直过从甚密,关系挺好,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与舅爷爷打过招呼后,我问父亲好点没有。父亲很高兴,说,吃了几副药,好多了,能出去走走了。听父亲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很高兴。吃饭时,我给他盛了一个平碗的饭。父亲吃了之后,对我说,老地,再给我盛半碗,今天吃得呢。吃了饭之后,我准备回学校去。临走时,我想起父亲与我说过,他想吃“黄牛白”菜,就与他说,星期天去城里买“黄牛白”。父亲显得十分高兴,连连说好。我们说的“黄牛白”,就是那种包心的大白菜。那时,我们乡下没有人种这种菜,要到城里去买的。父亲想吃“黄牛白”,说过有十来天了,我一直没空进城。心想,这个星期天,一定要进城将“黄牛白”买回来,不能让父亲老等着却吃不到。临走时,父亲与舅爷爷将我送到大门外。走了好远,我返身回去看,父亲与舅爷爷还站在门口屋檐下。寒风里,父亲瘦弱的身子似乎有点颤抖,却一直在那里站着,远远地望着我。我知道,只有看不到我了,他才会进屋去的。于是,我加快脚步走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竟然是我最后看到父亲的一眼。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父亲竟然走得那么快,快得让我一直不敢相信。
第二天,1970年3月28日,农历2月21日,星期六。吃了早饭,是我的一堂语文课。走上讲台说了不到十句话,堂侄维军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教室门口,说,七叔,二爷爷快不行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扔下书本就打起飞脚往家里跑。我想,怎么可能呢?昨天还吃了一碗半饭,还说过等我买 “黄牛白”回去吃,还送我到门口,怎么就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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