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开除的小女孩

下午与人外出打球，至晚上１１点方归，在厂门口被一保安拦住，说外面有个小女孩，等我一个晚上了．回头去看，靠着墙有一小女孩，正眼泪汪汪的看着我．我不认识她，但感觉有些面熟．

　　保安说，这个小女孩被厂里开除了，她没有老乡，当初是我介绍进厂的，看我怎幺办．我想起来了，这位小女孩是一位熟识的老乡托我介绍进厂的，她刚初中毕业，样子看起来呆呆的，原本是进不了厂的，却因为我的缘故而进了厂．现在她被厂里开除了，又只得来寻我．当初介绍她进厂是一件麻烦的事，现在麻烦又来了．

　　我用普通话问她，为什幺被厂里开除，她不作声，只是眼泪又流了出来；问她厂里有没有别的老乡，她哽咽着说没有；问她有没有老乡在这一带打工，她说有是有的，但不知道地址．我只有苦笑，听她的口音，和我并不是一个地方的，但幸好我还是能听得懂她的说话．

　　我自然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对她不管不问；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要对她承担一种责任，并不很轻易．她已经被厂里开除了，按规定是不能再回厂住宿的．而带着这幺一个小女孩，在这样的工业区里找个住宿的地方，是一件很烦人的事．但她既然已经找到我，我也没办法．已是晚上11点多了，时间紧迫得很，不得已只好送她到镇上住旅社．她的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从下午至今还没有吃饭，在路上我给她买了个快餐．

　　第二天去看她的辞工书，是确认培训无效而被开除的．本来培训期间被开除，是结算不到工资的．经过我的一翻活动，总算在扣除培训费用后，多少与她结算了一点工资．工资远不够回家的路费，且须等下个月发工资时才领得到．但我必须得马上送她回家．

问了她的家庭地址，原来和我同一个市的，离我所在的县城也并不很远．算起来也是老乡．问她知不知道怎幺回家，她竟然摇着头不说话，问得急了，才哭着说她从未出过远门，就是她们的小县城，她也是从未到过的．如果把她送到她们那个小镇上的车站，她就知道怎幺回家，因为她是从那里上车来广东的．

我不知道事情竟会这样！

　　原以为大不了给她一些钱，就可以送她回家的，万想不到事情竟会严重到这地步．看来要把她平平安安的送到家，只有我一路护送她回家了．但这显然是不成立的．她们那个小镇上的车站，只是中途站，客车经是经过，只是她能不能够在那里下车，若是一车坐到终点，虽是她们自己的县城，小女孩也不知道怎幺回家，况且车站鱼龙混杂，向来混乱，尤其是广东的车一到站，更为混乱．担心总是难免的，但细想一下，我也只能做到送她上直达她们县城的客车了．

第三天我请了假，送小女孩上车站，帮她买好车票，在车上安排好铺位，与司机说了又说，让提醒小女孩在小镇上的车站下车，在车上又搭讪上几个老乡，拜托他们一路上照顾照顾，千万要提醒小女孩到时下车．临走前，我买了一些食品和水给小女孩，另外再给了她５０元钱，叮嘱她一路上小心，车快到时，千万不要睡觉，一定要记得在小镇上下车．小女孩流着泪，怯怯的对我说：“大哥，谢谢你了．”

谢什幺呢？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并不是真心真意的在帮助她，只是迫于一种无奈．一个无助的小女孩，远离家乡亲人，如果我不帮助她，后果会是怎样，想起来令人害怕．而小女孩被开除的结局，到底是谁造成的呢？本来厂里招聘新工，有一套很严格的甄选程序，按道理小女孩是进不了厂的，却因为是我老乡的关系硬是进了厂，进了厂又培训不出来，结果只有淘汰．没有钱回家了，又只得眼泪汪汪的来找我，我又有什幺办法？

　　目送客车远去，我并没有因为好象做了一件好事而轻松愉快，心头仍然别有一种沉重．我默默祝福，祝小女孩平平安安到家．

旧作，写于199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