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菜的春天

墨客魂 2014-08-21 11:39 10

武冈人网点评：晒干的猪菜在集市里卖八块钱一斤。捞猪菜的抢着捞，收猪菜的人抢着要。你见过这样的新鲜事吗？

八九十年代，野地里的猪菜到处可见，（野猪菜，一种长在地里能喂猪的植物）从未被人引起过重视。乡村里的农民、思想先进的知青、甚至赚利的商人都未曾料到，二十一世纪的今日，猪菜能华丽转身，遇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春天。
　　 ——题记
　　我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打小就跟着父亲在镇上生活。父母经商，老家也种了几亩田地，还养了一头过年宰杀的小猪。小猪每日长一点，食量自然增大一点。渐渐得，猪圈里的糠槽总是空空的，小猪饿得“哼哼”地叫着拱着猪圈门。母亲没办法，只能去野地里采猪菜来满足小猪的食欲。每日采猪菜，剁猪菜，煮猪菜，都是我母亲一个人干。自姐长大能帮忙做点事起，采猪菜的活，就包揽在我姐的身上。而我则是父母的心头肉，更何况我比姐小四岁。我几乎没干过什么农家活，连采个猪菜都不会。可我依稀记得：那时候猪菜满地都是，经常去玩的草坪上猪菜都长得十分茂盛。估计是因采回来的猪菜只能喂猪，不能拿到集市去卖的缘故。农户们宁可多种红薯和玉米，也不愿把时间花在采猪菜身上。
　　今年八月份回家，我有幸能亲身体验采猪菜的生活。那是一个下午，正值夕阳落山时。我背着逐渐褪色且有些年头的竹篓，跟着外婆去油麻地里刨草。还未出门，我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外婆：“刨草，干嘛还背竹篓？”外婆握着手中的镰刀说：“如今社会好呀，猪菜能卖几个钱。村里的人都忙着采猪菜呢。”
　　外婆已上年纪了，不像年轻时那般利索，走起路来较慢。一路上，我与外婆唠着家常。外婆说起了自己采猪菜的往事：“挣工分的那个时代，你外公只管教他的书。家中的农活，全落在我一人的肩上。你妈出世后，我背着你妈砍柴，采猪菜。过了几年，你两个舅舅，姨妈紧跟着出世。这时，你外公教书那几十块钱一月的工资，一大家子都难以养活。每日我先做完家中农活，再嘱咐你妈带好弟弟妹妹，才放心去村里采猪菜赚工分养家。每次我背着竹篓出门采猪菜，差不多下午五点左右的样子。别人都已采回一大背篓猪菜，在村里上交自己的劳动成果了。每次我还在路上常听到“你家那位不是教书先生嘛，咋还跟我们去挣那些不值钱的猪菜。等你去采，黄花菜都凉了”听他们那么说，我也不温不火。我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专门去一些无人知晓的地方采猪菜。猪菜采回来之后，我放到池塘边洗干净，才拿到村里那把公称称。结果我捞的猪菜重量不比别人家的轻，也能按时上交。连那些称猪菜的人都不得不佩服我。”外婆说完这些话，还跺了跺脚。我知道外婆是为了前日的事还有些不开心。不过，我也对前日的事情挺生气的。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大舅妈地里的鸡薯被几个利欲熏心的人给偷走了。外婆家种的西瓜藤也被几个前去偷猪菜的人翻来翻去，结果猪菜没偷到，反而将西瓜藤给弄死了。这现象，我还是头回听见。鸡薯，大舅妈是用来做菜尝鲜的，西瓜藤，是为了结几个西瓜给我们解渴的。我很生气，但毕竟不是自家地盘，只能听大人们的安排。鸡薯没了，西瓜藤死了，外婆看不惯了。她不像有些农村妇女对天破口大骂，而是下了一个决定：将油麻地的杂草，连同猪菜一起刨干净，准备种胡萝卜。我闲着没事，也去帮帮忙。
　　半年没有回家，故乡的小路不好走。小路蜿蜒，两边杂草足以淹没脚背，有的甚至长到膝盖处。田间不时还传来几声蛙叫，接着虫鸣，好不热闹。来到油麻地，见那杂草很深，足足有一米多高。外婆弯着身子，左手一把抓住杂草，右手拿着镰刀挨着草根，熟练地割了起来。她然后将猪菜清出来，放进篓子里，接着叹了口气：“老了，若是自己再年轻十岁，油麻地里的猪菜哪还有他们的份。”我因从小没采过猪菜，只一味去寻找猪菜多的地方采。采了几处外婆看到我手中的猪菜，笑道：“不要急，慢慢来。这油麻地里的猪菜早被别人采了不知多少几回了。不好采的话就不采。主要任务是除草。”她让我拿镰刀割草，自己拿着锄头刨。一刨土，一团杂草。外婆弯下身子将杂草中的猪菜捡出来，丢在一旁。不时，就有一大团猪菜。而我割草，连草根都没弄干净，猪菜才丁点多。望着外婆刨草，割草的动作，我脸上火辣辣的。外婆虽然上年纪了，但干起农活来手脚麻利得很，刨草采猪菜的活儿也绝对不输于我们年轻人。
　　不知何时，外婆挨着里面的田埂刨，发现有两大团猪菜被晒得枯黑。这估计是采猪菜的人丢下的。采猪菜的人在别家地里采，是怕主人家看到有点做贼心虚。因为今日的猪菜能卖现钱，是每一位农民增添收入的来源之一。所以每块地里长出来的猪菜都归属于这块地的主人，主人家看见别人在自家地采猪菜是会闹意见。有些主人还怕别人来自家地采猪菜，每天一大早抽点时间自己去采。其实采猪菜就像养鱼一样，幼时遭殃，产量下降，质量不好，收入减少，甚至可能又回到那猪菜一文不值的年代。
　　在我印象中，每逢赶集，只有卖野竹笋﹑野蘑菇的，再或者就是鱼虾﹑贝壳。从来没看见有人拿猪菜到集市卖。过去十年里，谁也没料到猪菜也能卖个好价钱。而在今日，晒干的猪菜在集市里卖八块钱一斤。采猪菜的抢着采，收猪菜的人抢着要。这也算得上一件新鲜事。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了。外婆拿着镰刀走在前头，我背着一竹篓的猪菜走在后头，慢慢地离开油麻地。